离别是一条射线

终于辞职了。

虽然对领导一致宣称为了准备复试,但是我明白想要逃避才是我提出辞职的真正驱动力。逃避那些总也处理不好的人际关系,逃避天天趴电脑前造成的斜方肌僵硬,甚至是逃避那一扇总是识别不了我的指纹的防盗门。我愚笨的脑子不擅长处理复杂的问题,因此常常喜欢简单粗暴,以至于认为当这些琐碎的问题让人难堪到一定程度时不如放下,一走了之。就像面对在一起越缠越乱的毛线,索性一剪刀下去。

但是从大门走出,到乘电梯下楼,再到坐上公交车,甚至一直到回到家,我都觉得有什么东西还落在那里。似乎每次从一段长时间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时都会这样,在毕业那天回家的火车上,我还在回忆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学校某个角落。即使我知道什么也没落下,但我还是强迫症一般地不停地翻口袋,翻书包,我只是无法习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安插上一个草率的结尾,从一个可能再也回不去的地方离开,总是想走得不留下一丝来过的痕迹。

可事实是,离别不像是剪毛线,人是感情动物,这就注定了难以和过去做一个真正干净而决绝的告别。

离别其实就像是一条总也剪不断又没有尽头的射线,你告别的那一段时间和经历,最终会转化成一种经验反复出现在之后的路上无限延伸,今后的行为举止都会有这段经历的影子。从说出再见的那一刻开始向时间的深处望去,好像总也看不到终点,离别好像根本不是一个瞬时动作。相比之下,一个招手或是一句再见则更像是一个可以有但没必要的仪式。

翻遍书包和口袋,内心依然空荡荡的,也许我应该从这段经历里学到些什么。走之前领导把我叫到会议室谈话,开始还在说说笑笑,忽然他问道:“你为什么在工作没有完成的情况下不选择加班?”,缓和的气氛忽然变得局促。我意识到谈话要进入主题了,我已经熟悉成熟的人说话时的拐弯抹角和情绪的急转直下。其实我心里的答案非常简单:“因为不想啊”。我不喜欢工作那么长时间,我很想在晚上做自己的事,另外我觉得我在做的工作第二天完成也没问题。但是我嘴上却是另一套说辞,我觉得应该把简单问题复杂化。后来领导一边用手在桌子上比划着,一边一字一句地告诉我:“无论你什么学历,也无论你今后在哪工作,你都要表现得更加职业一些,对待工作应该更主动。”后来他还说了很多,总结起来就是我没有表现出来对工作的积极态度,还像一个学生一样散漫。

我有些感激领导在我走之前才把这样一个问题抛给我,让我既享受完了一个实习生的特权,又在我走之前把一些让人无奈的职场经验和潜规则传授给我,而不是不负责任的让我一走了之。也正是在这样一个时刻才促使我自我反思,否则我很有可能会怀疑这是一段变向剥削的宣言。回想一下,同事们确实可以称得上职业,他们积极主动加班,他们知道怎么样让领导感觉满意,甚至有一次一个做后期的同事睡在办公室不回家......而只有我,依然像一个学生,到点上班到点走人,对自己工作之外的事不管不顾。

除了学到的技能以外,可能这就是这次实习经历最大的收获,关于如何成为一个真正靠谱的工作者,关于如何主动走出舒适区。我开始明白成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有时候你必须得放下你的那些个性,用你那双彩色的眼睛面对一片灰。

从公司的大楼走出,一切又可以重新开始。公司的大楼像是一个端点,从这里发射出无数条射线,那是人生的无数种选择。我站在原地,一时间竟然有点迷茫。我知道路还很长,总有一天要成为一个真正的职业人,要失去实习生的特权在残酷的职场中被碾压,也总有那么一天会变得懂人情世故。一切都会悄悄降临到我头上,我要做的只是去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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