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看着一池白荷开的正好,忆起阿姐就埋葬在这样一片白荷下。算算日子,这是阿姐去世的第十个年头了。
在我出生那年,外戚专政,父皇隐忍多年,终是将宁氏一族连根拔起。我的母后自缢在荣华宫中,当时阿姐不过也才八岁。
自母后自缢后,荣华宫便渐渐成了冷宫,爹不疼,娘没了,我们的日子自然就不好过了。宫中的人踩低捧高,阿姐总是不发一言。但阿姐总是小心翼翼维护着我,所以我过得也不算太难。
我算是阿姐一手拉扯大的,既像长姐又像母亲。提笔识字也是阿姐教我的,她的字并不似一般女儿家的秀气,反而带了一种磅礴霸气。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阿姐临摹的是顾奕的字。
第一次见到顾奕是在国子监门口,他一身玄衣,身形俊拔透着一股世家子弟的倨傲之气。他看到我便向我行了一礼“连心公主有何事?”我吃了一惊,第一次有人如此恭敬地称我为公主。我诺诺地看着他说”阿姐好长时间没回来了”顾奕听了之后便嘱咐我“公主殿下先回去吧,微臣会去找昭阳的”看着他急匆匆的样子,我想:这就是阿姐喜欢的人啊!
我在宫门口等着,天色快黑了才看见阿姐一瘸一拐地走回来,我连忙跑过去搀扶着她,她的手上通红一片,定是又被贵妃宫里的宫女戏弄了。阿姐看着我快哭了的表情说“连儿,不碍事,只是以后不要去叨扰顾公子。”我有些疑惑,顾奕是个很好的人啊,他今天还帮了我们,但我还是对阿姐点了点头。
顾奕在宫中的传言一直都是沸沸扬扬的,少年将军,意气风发,亲自平叛了北荒,年纪轻轻便已战功赫赫,不辱顾家门楣。
顾奕在凯旋归来后,向父皇请旨迎娶昭阳公主。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成为驸马便意味着将兵权拱手让出,父皇自然是应允的,当即十里红妆将阿姐嫁了过去。所有人都觉得顾奕不值得,只有我想阿姐终于苦尽甘来了。
阿姐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只有那天才露出小女儿娇态,巧笑嫣兮,她或许觉得这大概是上天对她黯淡无光的人生的一次眷顾。
我听说顾奕待阿姐是极好的,举案齐眉,琴瑟和鸣,顾奕时常陪阿姐回来看望父皇,看上去倒也是一片和乐。
好景不长,父皇突然病危,群医束手无策。我和阿姐都在床前侍奉。这是我第一次仔细看这个我称为父亲的男人,没了往日的威严,现在不过只是一个迟暮老人。阿姐看不出悲喜,可能她心里还是怨着父皇的。
父皇驾崩的那一晚,大雪纷纷扬扬的飘下来,掩盖了那一晚所有的血腥。当荣华宫屋檐上的积雪融化后,宫中的兵荒马乱也随之消散。顾奕称帝了,皇后却是镇国公的千金,阿姐只是被封为淑妃。我在宫中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了,我便留在了阿姐的身边。
当我再见到她时,她瘦的厉害,见到我只是不住地哭,当天夜里她便投入了荷花池中。
得知消息后,我一片茫然而又愤恨,不顾阻拦见到了顾奕,他一身明黄色龙袍,眉眼间再也没有温润,只有一片暴戾,像极了我的父皇。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只是让人将我送出宫。
我在城中开了一间糕点铺,生意勉强维持,一切的喧闹都与我无关,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阿姐和我在冷宫的日子,若是能一直如此,她没有遇到顾奕,那样的日子虽然苦,但却不心冷。
阿姐遇到顾奕是在母亲自缢的那一天,她是第一个发现母亲的,那样的惨状吓坏了当时八九岁的孩子,她狂奔了出去,遇到了顾奕,她语无伦次地向他说了一切,顾奕听完之后,拉起她的手,告诉她不怕,随后处理了一切。
可到底他还是没有保护她,她所怕的一切都已发生,他不爱她,娶她不过是为了消除父皇的疑心,最后利用了她。
帝王之心不可信,来世莫要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