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被爱的人总有理由撒娇。如果有一天，爱你的人离开了，也不要太难过啊。

李路南记得阿香离开的时候，李恒说过这句话，他很慎重，很严谨，仿佛当时的人不是那个混世大魔王，这个男人失魂落魄，在灵堂哀伤的气氛里，像是变成了一个受伤的孩子。变得很小很小，小到让八岁的李路南觉得自己下意识的想要去保护这个大人。

“阿香走了，咱们也走吧。”他牵着李路南的手，委屈但平静地嗫嚅着。

“妈妈不回来了？”李路南似懂非懂地问道。

“……”，“走吧。”

从那以后，那种心被刀刻的感觉，他或他是再也忘不了了。

加州秉承地中海气候，位于它南部的洛杉矶气候温暖、全年阳光明媚，干燥少雨，冬天也不冷，这里历年以来华人最适宜居住的第一城市，也是加州的第一大城市。是全世界的文化、科学、技术、国际贸易和高等教育中心之一，拥有世界知名的各种专业与文化领域的机构。拥有美国西部最大的海港，享有“科技之城”的称号。

美好如此，即使这里华人社区林立，街头随处可见华人开的餐馆、超市，街上人头攒动，李路南还是觉得孤单。孤单，也许就是当时像是什么刻在心上的意思。

早晨的阳光洒进屋里，地板上照进斑驳的树叶影子。李路南像往常一样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世界，绿油油的草坪，真好。可惜这次没有时间再慵懒地伸懒腰，准备可口的早餐以及和好友们在网络上插科打诨了。他得收拾起昨天整理出来的所有能带走的家当，仅仅一个中型纸壳箱。这幢郊区别墅花园房今天就将被执行查封，连同李家部分公司的资产冻结，仿佛又是他一个人生的转折点。那个李家的大少爷，以不屈的姿态，认真地迎接着这次的挫折和成长。

他回头亲了亲那棵桂圆树的叶子，回忆起每年度假时都能吃到的果肉，温暖、多汁、饱满而硕果累累，树皮沧桑而有年轮，陪伴他长大到了现在。仿佛母亲一般的存在，它深深地扎根于土壤，永远伫立在那儿。

“goodbye ,my dear longan。”他望着桂圆树，很久很久，还是像八岁的孩子那样单纯。但转身而去的背影又同成年人一样有着孤决的锋芒，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世界，并不简单。

还是先去和恒爷会合吧，李路南看了眼手上的信封，上面写着——路易斯安娜大街5124。

（六）

李恒埋身于一堆公司业务报表和各方交接会谈已经两个月有余，这般时节可以用焦头烂额来形容。命运总是给这个男人一堆的考验，其实对常人也是如此。人生顺利？或者不顺利？这个掌管多家上市公司曾经叱咤风云的人如今也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更是对万众员工的责任心常常让他觉得寝食难安。李恒通过各种人脉、渠道，想要将公司打包售卖，为企业员工寻一处好去处，不至于失业，他的办公室进进出出很多人，但是还没有洽谈成功的迹象。

他有些困了，眉头紧锁，想要停止今天的工作，一抬头看见了那个高高瘦瘦，眉宇间尽是自己翻版的男孩。立马又精神了起来：“你来了啊。”

“恩，”李路南收起了他惯常的嘻嘻哈哈，不免担忧地问道：“咱家事情严重吗？”

“我正在处理，”李恒想要掩饰疲惫但话语间却遮掩不住，“有几家你作为法人的合同需要你本人签字，你看看。”李恒抬起手将文件递过去，觉得对这个孩子总有种愧疚感。

房间里的大落地窗映照着李路南的脸，他生涩地接过文件，这些实质上是他爹一直在管理运营的公司，现在却是自己承担着结束的使命。结束，就像一次次相聚前的离开。他总要觉得于心不忍。

“没关系，你先看看，只需要签字就行了。其他的责任上的程序爸爸会处理好。”李恒静静地说着，“本来想让你大学毕业以后再正式接手公司的工作，没想到事情这么突然。”

“商场如战场，我能理解，”李路南不喜欢他爹生意场上的事情，也不满多年来的他对自己的疏于照料。但是父子情总是在的。

“你放心，事情会有转机的，我们家还没有走到那一步。”看见路南这孩子来了，李恒觉得自己很安心，但是他实在是太疲惫了，两个月来忙着应付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决定暂时放下手上的工作，“Lisa给我们准备了晚餐，你把文件带着，咱们先回家吧。”

李路南把文件收拾进书包，尽管他隐隐觉得压力大的像山一样扑过来，但是此刻能和家人相聚，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