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糖白粿
我小的时候,最盼望村里来戏班子。
他们大概是白天很早就来了,又或许要早一点。戏台就在菜市场旁,早晨我随母亲到菜市场买菜的时候,母亲在买菜,我就站在戏台远远处,静静地看着,看那些戏子们在准备服装和发型:一个个已经换上白长衫、脸上也红白分明。我想,或许他们下午还要彩排罢。
我家和菜市场相隔不过几厝房屋,果不其然,在下午的时候,我就清楚地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还时不时夹杂几声唱腔。我的内心也跟着雀跃起来,一定是他们在彩排了!站在家门口,不经意地闻到炭烤的香味,这么早他们也来了!我于是更加期盼吃晚饭,因为吃过晚饭之后,我就能随着我的爷爷奶奶去看戏了!
看戏的大多是老人,他们会带上自家的椅子,结着老伴。路过别人家,也会邀着一同去看戏,很是热闹。我常常会跟着爷爷奶奶去看戏,但是我不带椅子,因为其实我是不爱看戏的,我去看戏,牵挂的是戏台远远处那些小贩的推车。
看戏的观众台很热闹,戏台的远远处也很热闹。有好几处卖烧烤的地方,鸡翅在烤架上滋滋作响,小贩们熟练地放孜然,加白糖。我站在烧烤架前,看了好一会,等到飘香的白烟扩散到眼前,觉得呛鼻,才往后退一退。我小时候最渴望吃上一根烤鸡翅,但是一根五元,觉得太贵,一直不舍下手。我只能买上一根白粿,扁长的如白玉般,一根一元。我想,烧烤的调料总是一样的,那它们的味道一定也是一样好吃。每次吃白粿的时候,我总是心急得被烫了舌头,顾不上等它凉一凉。软滑入口,又不失韧性,咀嚼几口,孜然芳香和白糖的甜蜜在舌尖跳跃,意外的好吃。小时候有几次回外婆家,偶尔碰到戏班子演出,也会买上一根白粿,但他们那边的白粿又都是扁圆的,不是我所喜爱的。
然而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戏了。
从离家七公里到离家一千四百公里,从南方到北方,六年里,我离村庄越来越远,村庄也慢慢变成故乡。只能寒暑假回家一趟,但总是凑巧地碰不上戏班子的演出。北方人喜欢把烧烤说成“撸串”,他们的烤串也是香喷喷的、热辣辣的,然而记忆中孜然芳香和白糖的甜蜜在舌尖跳跃的美味,再也没有尝到过。
想起那些看戏的夜晚,就会叫人想起加白糖的白粿。
然而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