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的缘由——一篇关于“扯蛋”的文章

1

对不起!我昨天偷了李二狗家的蛋,这不是一般的蛋,是他妈家侄子的女儿的远方亲戚送的鸡生的蛋。

并且,这不是普通的蛋,因为这个蛋,他家的那只老母鸡差点难产而死,李二狗由此伤心了一下午。

伤心是应该的,毕竟谁也不愿意看到一只无辜的老母鸡就此死去,否则这真是一个罪恶。

但事实是,李二狗伤心的并不是老母鸡的生与死,而是当老母鸡死后,他自己内心的矛盾与崩溃。

理智告诉他,老母鸡难产死后,应该去镇东脚的洪家铺子买点炖鸡的中药食材,例如当归、 川芎、防党、北芪、红枣、枸杞、豹骨等。

但另一个声音不绝于耳,指责他说,李二狗,你是不是想吃老母鸡生的鸡蛋,那么,老母鸡是因为生蛋而死,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因公殉职,你怎么还忍心去吃她呢?吃她也算了,你怎么想到如何用几十味中草药食材去炖汤,你不怕遭天谴吗?

听到这个声音,李二狗觉得对不起老母鸡,内心感到十分愧疚,毕竟遭天谴是作为人类最失败的结局,注意,是结局而不是归宿,归宿是灵魂最终的安享,是肉身最极致的待遇。

所幸是, 老母鸡念在李二狗平日对他比较客气,在差点气绝而亡之时挺住了,不能因为自己的死而牵连李二狗,于是乎,她还是把蛋给生下来了。

2

所以,这个蛋是世界上最背负期待的蛋,它承载了所有人的道歉与愧疚,不过,他也背负了自责,因为自己,老母鸡差点死去,从而引发了李二狗的自责,说到底,这个蛋才是罪魁祸首。

而在整个“扯蛋“的故事里,我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偏偏偷了这个蛋,于此,我得向全世界的人道歉,对不起,我偷了李二狗家的蛋。

偷在这个语境中,总是显得不合时宜。偷是不对的,是需要受到法律制裁的。但是,我不可能因为偷了李二狗家的一个鸡蛋,而抓去坐牢吧。

据我所知,一个鸡蛋就五毛钱,抓去坐牢了,那就真是划不来,也不能再光宗耀祖了。

所以,我得宣布,其实我并没有偷李二狗家的蛋,而是“拿来主义“,我拿了他家的蛋。

这个解释并不能满足吃瓜群众的想象,因为有些人,觉得故事不够精彩,想置我于死地,他们于是不知廉耻地渲染,说这个是金蛋,偷了金蛋,只够你做几年牢了。

又有些人干脆说,你们都搞错了,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一只老母鸡,而是一只会生蛋的公鸡,本想把这个蛋送去某研究院研究的,说不定能创造什么历史奇迹,所以你犯了一个伟大的错误,该成为历史的罪人。

我无言以对,但我不能去坐牢,我有伟大的梦想,我还想在每天早上七点准时起床,到狗不理包子铺吃上两三个热馒头,那么,我该如何是好?

3

于是,有一位智者告诉我,你明天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更新一条动态:在实践幽默中缓解世界的紧张。

4

我的恩人莫过于李二狗,李二狗看我的朋友圈,觉得这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误会,虽然说这个不普通的蛋引发了太多人的思考,但总归是个蛋,至少他现在不承认这是一个毒蛋,所以,李二狗答应发我一马。

我对李二狗说,那我该如何报答你?李二狗说,要不,你我家的老母鸡嫁给你家的那个器宇轩昂的公鸡?这样,他们就会生儿育女,生出更多的蛋,然后孵化出更多的小鸡。

我其实有很多难言之隐的,就在两年前,我家嫌公鸡太狂妄,便叫了镇西头的张兽医把它给阉割掉了。

但我不能把这个秘密告诉李二狗,于是,我愠怒道:你不要太过分,难道你要背负更多的罪责吗?难道你能保证你家母鸡不会第二次难产死去?

李二狗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他才悻悻地说,那你该如何报答我?不过也可以,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要把你送去监狱。

5

我该如何办?我又去问了那位智者,智者说,这大概是你这辈子遇到最大的难题了。实在不行,你就带着你家公鸡出家吧。

人生本就是空空如也。

我仰天大喊一声,去他妈的,我只是想好好生活,为何大家都来逼我。

我不干了,管你三七二十一,我拿了那个金蛋或是公鸡生的蛋,烧开了一壶水,然后把蛋打在碗里,用筷子拌匀,然后轻轻倒进滚烫的开水中,蛋立即就在翻腾,不一会儿,清水蛋就这么做好了。

做好之后,我端到了李二狗家,恭敬地对李二狗说,大狗哥,您就吃了吧,这蛋有营养,包含了七十几种维生素,用神仙水做成,不但延年益寿,还活血化瘀,补血益气。

李二狗训到,我叫李二狗,不要叫我大狗,这年头,当大哥出头的都没有好果子吃。我点头称是。

李二狗于是再把这汤汁在加热到一百摄氏度,仰头一饮而尽,瞬间,李二狗的食管、胃都有强烈的焦灼感,但奇怪的是,送到医院时,他的消化道并没有烫伤,只是舌头再也不能说话了。

6

当然,医药费还是我出的,李二狗大哥也当然是原谅了我,毕竟我们有着密不可分的亲戚关系,因为我们都是人嘛,是人生活世界上,总不能和老母鸡公鸡鸭子阿猫阿狗一般见识。

事后,洪家铺子的掌柜找到我说,你他妈的哪个眼睛看我家有豹骨啊,你他妈的不知道豹骨是国家违禁品啊,你再这样血口喷人,小心我把你偷蛋的事捅出去,让警察来抓你。

看到洪家掌柜的这张凶神恶煞的脸,我终于知道,李二狗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啊,不,是一个善良的人,至少他原谅了我。

我对洪家掌柜说,我不和你说,有种你找烧伤超人阿宝和一个有点理想的记者去理论,他们手上有你们的黑料。

洪家铺子的掌柜呸了我一口,说,贱人,别看你会写几篇狗屁文章,我有的是钱,你跟我看好了,过不了十天,我让你在镇的报纸上登文向我道歉!

7

我问为什么?

洪家掌柜牛气哄哄地说,问你奶奶去!

我奶奶是一个农民,她知道什么?问她去。

但奶奶还是告诉了我,她说,你不知道啊,洪家掌柜的太爷爷的外公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地主,那时他家有几千亩水田,钱粮无数,典型的地主恶霸啊。

我问,原来如此。那他太爷爷的外公呢?在土改的时候枪毙了。

我问奶奶说,我听说他家有个祖传秘方,有个专治百病的杨梅汤,您会喝吗?奶奶答道:喝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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