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所有在那个年代吃过苦过来的老年人一样,我老妈实在是艰苦朴素惯了,生活上特别节约,不舍得吃不舍得穿, 那天聊起她在福建打工那十年的经历,一句话让我哽咽在那里,她说为了供我和弟弟上学,异地十年漂泊,就是没舍得下馆子吃过一顿饭。
可是,我们的母亲令我们这一代生在农村活在城市的现代人所吃惊的,绝不仅限于她们的吃苦耐劳,往往在她们那坚韧的劳动者形象之下,还藏得有各种手上绝活,尽管那些功夫在她们看来,根本就都是自然而然并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炫耀的。
全然不像今天的我们,什么技能还没入门,先摆好pose拍照Ps发朋友圈,享受一堆点赞的意淫之后,就在心里自动默认自己已经掌握了这项技能。
像我老妈,有她在和没她在,我楼上院子里种的菜的状态是完全不同的,有她照管着,那是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上顿下顿都接的上趟;她一走没几天,到处都枝头蔫吧耷拉了脑袋。
餐桌上也是,我妈走之前教了我如何点豆花,还有做酒酿,我认为自己是会了的,上次就策划了一个“分享收获”的磨豆腐活动,虽然最后我也把豆花端上了桌请大家品尝,可我自己知道我是如何在厨房里手忙脚乱,把半碗卤水哗啦一下子当清水倒进了锅里,害得一整锅豆花瞬间就凝固了,口感根本就不及格。
那天送若水去观澜湖参加考试回来已经快两点,就想着顺道在路上午餐了,一家店门口打着“正宗四川豆花饭”的招牌 ,我以让母亲进去尝尝做对比为理由,轻易地说服了母亲放弃让我们饿肚子回家做饭的打算。
其实那餐厅消费很平价,一碗豆花不过十块钱,但老妈一尝以后,就吃得特别不以为然了,一个劲地批评那豆花点得有多稀多不地道。
回来就马不停蹄地泡了黄豆,用豆浆机磨了汁,麻布过滤,一口大锅烧开来,就是原汁原味的香浓豆浆了;
再用那传说中“一物降一物”的小半碗卤水一点一点地倾洒在煮开的豆浆之上,锅中顿时一小朵一小朵像白云一样的聚集起花来 ,那便是细嫩柔滑的豆花;
待得豆花越聚越多越来越厚,豆浆也慢慢变得越来越清澈,只剩了带有豆味的汁水,将细密的竹筛往豆花一拢压紧,一块饱满充实的豆腐这就成了。
露台上花槽里摘了嫩绿的青辣椒,细细剁碎,用一点盐腌了拌上蒜末,浇入热油,那就是最地道的蘸料。
一顿吃得淋漓尽致,老妈更是吃得报仇雪恨般的痛快。
用嫩豆腐就着那青椒蘸料,微微的辣,刚刚好,我用那久已不用的四川人的舌头和胃装下三大碗饭,减肥路漫漫,看来又得要多走上一截了。
一个人和一个时代的关系,一个人和一个城市的关系,无论世事如何变迁,环境怎样变化,不同的地域文化如何将你渗透改变,唯一不能动摇的是从小熟悉的口舌之味,它总是在每一个你自认为已割断了故园之情的时刻飘然而至,引领着漂泊在外的人看清来时的路。
我终究是个四川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