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死的时候大财二十二岁,他走的很干脆,却留下了一大家子儿女,靠着母亲赚着微薄的收入来撑起这个一贫如洗的家。
大财的母亲是村里有名的“悍妇”,干起活来能抵得上一个壮汉。在那个饥荒的年代,家里的每粒米都是母亲不分昼夜的干活所得,大财连小学二年级都没读完就跟着母亲一起干活,都说长兄如父,家里四个弟弟妹妹最小的才两岁,父亲没了,如今自己就是这个家里的男子汉。
大财跟母亲在地里干活,远远的就看见三弟阿茂走了过来,母亲正埋着头卖力的割草,长满茧的右手握着镰刀,左手抓着一大把草,手起刀落间就只留着了一片冒着白浆的短桩。阿茂接过割掉的草放在身后的小草堆上,又转过身去接母亲新割的草。
大财听见母亲声音有些沙哑,阿茂,明天上了学就不要去了,回来干活吧。阿茂不语,一直重复着手上的动作。母亲也不做声,而后又像是下定了决心,继续说着,茂啊,顺子也该上学了,你晓得的,你前面几个兄弟都没怎么读书,都知道读书好,读了书就不用像我们这样干活了,但是妈没出息,只能供得了一个读书娃,你大哥年纪也不小了,也得准备娶媳妇儿了,别家的孩子二十岁都有娃了……
阳光有些晃眼,知了叫个不停,后面的话大财一句也没听进去,心里莫名的一股燥热,手上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仿佛要将那股无名火从心里割掉。
大财没想到,母亲真的找人给他介绍了媳妇,大财不知道他未来的媳妇长什么样,更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合得来,就在母亲的一手操办下办了简单宴席。客人都走完了大财仿佛才从梦里醒来,原来这就是结婚啊。
顺子上了初中,比所有的哥哥姐姐读的书都多。母亲刚从地里干完活回来,大财的媳妇挺着大肚子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指挥着大财准备猪的吃食,顺子手忙脚乱的从田里把鸭子往回赶,鸭群进了院子里,那只头上有块黑斑的鸭子像往常一样不进圈里,顺子生气的跺脚,追着它在院子里面乱跑,鸭子似乎受了惊吓扑腾着翅膀四处飞。
大财的媳妇儿有些受不了,从凳子上站起来拿起敲破的竹竿走了过去,想赶紧结束这乱糟糟的追逐,弟嫂两与鸭子周旋了半天,鸭子越发的慌乱,竟然腾的朝着大财的媳妇飞了过去。吓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头上凌乱的顶在头上,看起来精神不大好,大财急忙跑了过去,眼看着媳妇儿的神情由呆滞转为痛苦,妈,快,快来,媳妇儿一个劲儿的叫痛,母亲着急的跑了过来,叫着顺子,顺子,快点,快去叫王大娘来,要生了,要生了。
顺子愣了一下,拔腿就沿着小路往外跑,边跑边喊要生了,大姐要生了,我要当幺爸了。正在地里干活的人直起腰来望着大财家,看见大财和母亲正将媳妇往屋里抱去,埋下头边继续干活边自言自语,这下村里又多了个小娃子了。
大财望着母亲和王婆婆进进出出,心里七上八下的难以平静,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阿茂走了过来,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一支递给大财,又摸出打火机点上,大财勉强的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一声哭啼从屋里传来,大财猛吸了一口,将烟头扔到地上就往门口跑去,母亲抱着小孩走了出来,看见大财伸长脖子正焦急的往屋里张望。母亲一边把孩子递给大财,一边自言自语,这孩子眼睛怎么有一只睁不开啊,也不知道看不看得见,我们家也没有人眼睛出问题啊……
大财小心翼翼的接过被单裹着只有巴掌大的孩子,听见母亲的话心里一惊,接过来一看果然有只眼睛闭着。脑袋里嗡嗡作响,把孩子递还给母亲,母亲张张嘴,只说了句是个女娃。大财嗯了一声,转身走进了灶屋,坐在灶火前,往火里填了一把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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