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四点多，焦云云又一次从自己的哭声中醒来，她一次一次希望自己死掉，但自己的生命却像小强一样顽强。她记得昨天迎着一辆飞驰的货车冲上了快车道，但司机及时踩住刹车，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又朝地上啐了一口：“妈的，想死滚远点。”

焦芸芸没动，仍躺在那，她希望路过的车辆将自己撵成粉末，随即随风消失在这个世界。但每辆车都及时踩下刹车，精准地停在她面前，他们无一例外的探头看看，又马上开走了。

焦云云完全不记得昨天是怎么回来的，她隐约记得一种感觉，自己大头朝下被人扛着，全身一颠一颠地，颠得她胃里的食物和酒都要吐出来了，自己干呕了几声，那人又换了个姿势，一路将自己横抱了回来。

昨天穿着的黑色短裙还在身上，肩带扯坏了，烟头烫的窟窿还在上面。

焦云云依稀记得，酒吧里，徐飞把她按倒在沙发上，一双大手在她光润的脊背上游走，他手上的戒指，他胳膊上冰凉的手链，她都感觉得清清楚楚。这只手，在她背上游走了两三个回合，然后一点一点往那里拱，焦云云挣扎了一下，他左手的烟蒂来不及躲，在上面留下了一个窟窿。

清醒过来的焦云云甚至还能记起，当时酒吧包厢里弥漫的化学纤维燃烧的刺鼻味，焦云云一点一点回忆起这些细节后，把头埋在被子里，又一次地哭了，这是她无论如何都逃避不掉的的事实，她差点被强奸了。

早晨7点，寝室里有了一点动静，几个同学已经起床洗漱了，卫倩隔着床帘叫焦云云起床，然后叮叮当当的弄出一阵响动，也跑去洗漱了。她回来见焦云云的床没动静，便把手伸进焦云云的被窝里，挠她的痒痒。

挠了半天，焦云云不笑也不躲，她撩开床帘往里看，只见焦云云顶着两个红肿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上铺的床板，枕头上还有两块洇湿的印子。

“你怎么哭了？”卫倩有些担忧，昨晚还好好的，今早怎么哭成这幅模样。

寝室里的响动更大了，大家一股脑地聚了过来，问焦云云这是怎么了？

其中一个满不在乎地说：“男神都追到了手了，还哭什么？”

大家听到这话又都散了，所有人都觉得焦云云莫名其妙，全校公认的帅哥都让你追到了，还不赶紧去烧香拜佛，还在这里哭，得了便宜还卖乖，这种人最讨厌了。

卫倩看到焦云云哭成这个样子很不放心，但又不敢与整个寝室的意思做对抗，她只得向后退一步，和焦云云的床铺保持一定距离，同时又关切地说：“快洗洗脸去上课吧。”

焦云云不做声，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但卫倩已经和大家一起去上课了，寝室里空无一人。

哭了整整一夜，流干的似乎不止有眼泪，还有她的体力。焦云云扶着墙勉强坐起来，她捂着快要炸裂的头，回想大家刚刚说的话，她不懂话里的意思，什么男神追到手了？哪里来的男神？

枕头下的手机震了好几下，她打开看，除了卫倩催她快点去上课的微信，还有很多平常很少联系的人发来的微信，她们把徐飞发的朋友圈又转发给她，追问焦云云是怎么不声不响的就把徐飞搞定了。

她点开那条朋友圈，上面写着我的女朋友，图片是焦云云熟睡的照片。她瞬间明白了大家口中的“追到男神”是什么意思了，但焦云云知道照片背后的含义远不止于此，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告诉大家自己被人睡了吗？难道不是徐飞在炫耀自己睡到一个傻姑娘吗？徐飞就算我再喜欢你，你也不能这么糟蹋人吧？

焦云云刚开学的第一天就知道徐飞这个人，他站在新生报道处的帐篷下接待每个前来报道的学生，他的吊牌明晃晃的挂在胸前，每个路过的女生都会留意一下胸牌上的名字——经管系，徐飞。他的手腕叠戴了很多金属手链，右耳朵还上带着一个黑色耳钉，这样的形象简直像把“坏学生”这几个字刻在了脸上，父母看了都不禁要叹口气，哪个学校都有这样的坏孩子，自己的女儿可不要与这样的人走得太近。但令父母不懂的，偏偏是这样的坏小孩对女孩有莫名的吸引力，高中如此，大学更是如此。

徐飞的名字就这样在开学第一天悄悄地传遍了整个大一，提起高年级的帅哥，每个人心照不宣地默认就是徐飞，但焦云云偏偏要装糊涂，“哪个帅哥？我怎么没看到谁帅？”

大家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人有劲没劲？

话脱口而出，焦云云也不好突然改口承认徐飞确实很帅，只好依旧固执的否认关于徐飞的一切，只是从那时起焦云云听到'徐飞"这两个字就像中弹一样，不是躲闪就是连忙否认。

而今天的徐飞却跟她有了不一样的关系，只是这关系并不是她自愿的。焦云云认为昨天一定是徐飞在酒里放了什么药，以至于自己喝了几杯就昏迷不醒了。

她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只觉得必须找徐飞讨个说法，她穿好衣服，带了顶棒球帽准备出门，犹豫了一瞬，又把卫倩桌上的水果刀也拿走了。

徐飞并不住学校的宿舍，在外面租房住。班上的同学跟徐飞都不认识，但都知道他租的房子就在学校的马路对面，连门牌号都一清二楚。

焦云云装作不在意，却收集了关于徐飞的一切消息，她每次出校门总想办法绕到徐飞租的公寓楼门前转一转，焦云云知道学校里肯定有很多傻姑娘，隔几天就会上门当徐飞的免费保姆，帮他收拾屋子。焦云云可不要当这样的傻姑娘。

她来到徐飞家门前，里面的景象跟她想的有些出入，门开着，屋里的家具不多，只有一张餐桌和几把椅子，垃圾和内裤还有袜子混在一起，乱糟糟的铺了一地。焦云云站在门外叫了几声，过了一会才从里面走出一个睡眼惺忪的人。

徐飞半长不短的头发睡塌了，挡住了半边脸，睡衣随意的围在身上，漏出一角红色内裤，焦云云别过脸说：“徐飞，我们找个时间谈谈。”

现在似乎不是谈这件事的好时候，焦云云抑制了自己的愤怒，准备改天再说这件事。

焦云云刚想转身离开，徐飞却在身后用非常小的音量喊了一声“宝贝”。她还来不及反应，徐飞便捏住她的肩膀，把她拽进了屋里。

焦云云快速从衣兜里摸出水果刀，指向徐飞，示意他不准靠近。

徐飞看见刀，嘴角向上倾斜，笑了一下说：“呦，带着刀子来的，谋杀亲夫？”他说完向后甩了下头发，焦云云注意到他的头发是故意垂下来挡住眼睛的，他被人打了，左边眼眶红肿，连带着整张脸都是肿的，他的膝盖以及胳膊上也都有淤青，看来被打得不轻。

徐飞意识到焦云云一直盯着自己受伤的地方看，便说：“当你男朋友可真不容易，你刚答应做我女朋友，就有人冲过来揍了我一顿。”

焦云云握刀的手渐渐软了下来，昨天除了她喝醉后冲上了快车道，似乎还有别的事发生，但焦云云对此毫不知情，成了个局外人。

“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女朋友了？你……”

“我从你来学校的第一天就喜欢你了，你昨天答应的好好的，想反悔呀？”徐飞说着整个人贴到焦云云的身上，弄得她毫无招架的能力。

焦云云整个人还是懵的，便被徐飞紧紧抱住，又慢慢的移向墙角，他的一只胳膊撑住墙壁，另一只胳膊捧起她的脸，毫无顾虑的，贪婪的吻了起来。

徐飞嘴上吻着，手上也不老实，把焦云云的后背还有脖颈摸了个遍，到了关键地方又很绅士的越过去，他知道女人就吃这一套，你表现得越渴望，她们就越开心，以此来展现自己在男人生命中的重要性。徐飞明显感觉到焦云云的身子已经开始迎合他了，那件事差不多可以糊弄过去了，徐飞立刻把自己从吻中抽离出来，垂下头说：“昨天睡得晚，还有点累，你先回去吧，改天我去找你。”

焦云云蓦然地点点头，昨天的积累到现在的愤怒，被突如其来的吻击的烟消云散，昨天的事像是根本就没发生过。

早晨焦云云还因为徐飞恨不得死掉，回到寝室，她竟然成了他的女朋友。徐飞可是多少人幻想中的男友，她焦云云居然有一天也能成为人人都羡慕的对象？

那昨天的事怎么解释呢？可能是她迷迷糊糊中真的答应了徐飞做他女朋友，他才动了歪心思吧。

现在的焦云云和早晨的焦云云成了两个人。

2

焦云云站在穿衣镜前把所有的衣服试了个遍，衣服不是过时了就是看起来非常廉价，每一件都不适合穿着去约会，更何况是跟徐飞的约会。她有点懊恼自己平时为什么不买几件好衣服，非得临时抱佛脚。衣服换来换去，她突然想起来卫倩前几天买了件裙子挺漂亮，打算借来穿。她又从网上现学了几个编发技巧，尽管卫倩对焦云云每一个发型都表示赞许，但她自己不满意，对着镜子摆弄了一下午，眼看着时间快来不及了，才勉强弄了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发型。

卫倩的吊带裙有点小，把焦云云整个身体箍得紧紧的，她到饭店洗手间的镜子前才发现腋窝下的肉都从裙子里挤了出来。回到餐桌前，焦云云便把两个肩膀紧缩起来，把腋窝下的肉夹在胳膊里。她知道这种瑟缩的样子很难看，但这样总比咯吱窝下的那两块肉露在外面强。

焦云云坚持着这种姿势满心期待地坐在西餐厅靠窗的位置上等，半个小时后徐飞抱着个篮球，一屁股就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下，也不跟她打招呼，拿起菜单翻了一会，然后招呼服务员，对着菜单随便指了几下，又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菜点完了，徐飞抬头看了一眼焦云云，才恍然大悟地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哦，我没点你那份，你自己叫服务员吧，我不知道你吃什么。”

焦云云也不责怪他，本来也不是为吃饭来的，她叫服务员要了一份和徐飞一样的菜品。

菜上齐了，满满的摆了一桌子，徐飞把外套脱下来，焦云云这才注意到他的胳膊除了淤青外，小臂上还缠了一圈纱布。

“你上次说你被打了，谁打你了？”焦云云问。

徐飞专心致志地吃着每一样菜，被焦云云这样一问，才停下来说：“你不知道？”

焦云云摇摇头。

"他没找你？”徐飞有些惊讶。

“谁？”

“没谁。”徐飞把每样菜都尝了个遍，把叉子扔到餐桌上，穿上外套，拿起篮球起身就要走。

“你干嘛去？这么一大桌子，你也没吃多少啊？”

菜都是一式两份，服务员上的很随意，两份水果沙拉都摆到了徐飞的面前，焦云云忙把这些菜一样一样的重新摆好，整桌菜刚摆好，徐飞居然吃完了。

徐飞穿好外套对焦云云说：“他们还在篮球场等我呢。”

焦云云也把刀叉往桌子上一扔，这算什么？这是约会？这就是她跟徐飞的第一次约会？

再抬头，徐飞居然又回来了，他用食指抬起她的下巴，软软的嘴唇在她的嘴上轻轻碰了一下，这个吻还带着水果沙拉的甜味。焦云云的态度立刻变了，她在内心替徐飞辩起来，昨天徐飞只跟她说今天晚上一起吃个饭，也没说是约会，是我自己想多了。

徐飞刚走，焦云云又把卫倩叫来了，点了这么多东西，不吃也太可惜了。

卫倩看到一桌子菜本想撸起袖子开吃，但她知道徐飞刚走，立马摆摆手说：“他吃剩的啊？那我不吃了。”

焦云云赶忙解释：“他没吃几口就走了。”

“他结账了？”卫倩说完拿起账单扫了一眼，瞪大眼睛说：“姐妹，这一块牛排400多，你疯了？”

“徐……，徐飞点的，我也没注意多少钱。”

“他没结账就走了吧，他耍你呢，傻子。”

“发微信，管他要！”卫倩继续说。

焦云云不想再与卫倩辩解了，她有点恼卫倩破坏了她和徐飞相处的节奏，人家徐飞就算不是富二代，家境也是不错的，怎么会和她算计这点钱呢。焦云云花光微信里所有的钱结了账，急吼吼地拽起卫倩就往寝室走。

卫倩觉得焦云云脑筋不清醒，也有点生她的气，一路上两人谁也不理谁。走了半天，两人才发现刚刚的岔路口走错了，竟然走到了新建的教学楼附近。新教学楼已经盖好一年多了，却一直没有投入使用，渐渐的成了大家口中的“鬼楼”，谁都不敢到这附近来。

焦云云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赶紧转头往回走，却被卫倩一把拽了回来。

“你知不知道这楼盖的这么好，为什么一直不用？”卫倩指着教学楼说。

“因为以前有人在这跳楼。”

“对，那你知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跳楼，就是因为徐飞！”

“你听谁说的？”焦云云零零散散打听了不少关于徐飞的消息，这么重要的消息她竟然不知道。

“寝室里的人都知道，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知道。不过，听说这栋楼最近马上要投入使用了，陆续要有学生进去上课了。”

“徐飞怎么着她了，她就跳楼？”焦云云问。

“我只知道她是徐飞前女友，听说徐飞还因为这事抑郁了很长时间，你可不要傻傻地当第二个她。”

焦云云望着粉刷一新的教学楼，一瞬间有些失落，原来还有这么个人存在，原来她在徐飞的生命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点，那个女孩才是徐飞一辈子忘不掉的人吧。想到这，她的心里有点酸酸的，但随即她又想，一个死人又什么好嫉妒的呢？她和徐飞的日子还长着呢！

3

焦云云的生活轨迹渐渐变了，不是跑到徐飞教室等他下课，就是跑到操场看他打球。有时她恨不得变成一只虫子趴在徐飞身上看他每天都干什么，看他在偷瞄哪个女生。

徐飞是否偷瞄别人，焦云云没发现，倒是有不少女生仍是不死心的给徐飞打电话，发微信，徐飞也不拒绝，笑呵呵的周旋在所有女生中间，这时候焦云云又气得想把“我有女朋友“这几个字刻他脸上。

焦云云还跑去打工，打算把所有的钱攒起来，打算给徐飞买一双球鞋。后来徐飞公寓的钥匙也归焦云云保管了，她每周打卡似的跑到徐飞的公寓给他打扫卫生，闻到徐飞身上有她使用的洗衣液的味道，焦云云觉得幸福极了。

徐飞面对焦云云时的话很少，焦云云也不介意，她把身边发生的好玩的事都默默记下来，等跟徐飞见面时，焦云云嘴上不停，把这些事一股脑的讲给徐飞听，像哄小孩似的逗他开心。徐飞有时候会突然抬头问：“你刚才说什么？”焦云云不厌其烦地又给他讲一遍。

焦云云每天沉浸在恋爱的喜悦中，觉得整个世界都洋溢着恋爱的甜蜜，连失恋的歌也不觉得苦了。

卫倩则坚称徐飞就是个渣男，根本不会喜欢任何人。

“他挺好的！”焦云云辩驳道。

“他会把手机密码告诉你吗？男人的秘密都藏在手机里呢！”

这天焦云云和大家一起在食堂吃午饭，室友们的眼神比她的还尖，一眼就看到在人群里排队打饭的徐飞。她们等徐飞打完饭，冲他使劲挥手，让他坐到这边来。

徐飞走过来，有点害羞地对大家说：“大家好，我叫徐飞。”

“我们都知道，还知道你是我们云云的男朋友。”大家说着都往旁边挪了一点，留出一人的位置让徐飞坐到焦云云旁边。

徐飞的手机随手放到餐盘旁边，焦云云则随意的拿起来问：“密码多少？”

徐飞也不看她，连头也没转过去，说：“干嘛？”

“查点东西。”

徐飞并没有回答，抬手要把手机拿回去。

焦云云连人带手机立马向后躲了一下。

徐飞皱起眉不再说话，一大盘饭两三口就吃完了，起身准备要走。

但他站在餐桌旁又没走，皱着眉，把手伸向焦云云，等她把手机还给他。

大家见气氛不对，打岔说起无关紧要的事，但每个人的眼睛却都盯着这两个人。

大家注意到焦云云把手机还给徐飞，闷头吃光了所有的饭，却再没说一句话。

晚上焦云云冲到徐飞的公寓，明明听到里面有悉悉簌簌的声音，但就是不见人来开门。她又打徐飞的手机，次次都打到了忙音，最后徐飞干脆把手机关机了。

她疑心自己做错了吗？就因为她要看徐飞的手机？还是因为徐飞突然喜欢上了别人？

焦云云垂头丧气地往寝室走，快到寝室时，才注意到前面一个穿着白色短裙的长腿女人，她的高跟鞋至少有十厘米，高出焦云云一大截，其实女人高跟鞋在前面响了一路，焦云云也不知道为什么，才想起来抬头看看。

焦云云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运动鞋，鞋尖还有泥。徐飞怎么会喜欢她这种女人呢，前面那个长腿女人才和徐飞更般配吧。焦云云望着女人的背影出了神，等回过神来，那女人却径直朝自己走来了。

我认识她？焦云云还在回忆到底在哪见过她，那女人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突然向前跨了一步，逼到焦云云面前。

焦云云盯着女人圆溜溜的胸脯，有点慌了。

“你是徐飞女朋友？”女人说着抱在胸前的左手渐渐扬了起来。

焦云云闭上了眼睛，也不知这一巴掌打下来是轻是重。

那女人的身后突然闪出一人影，一把抓住那她的手臂说：“你想干什么？”

焦云云看清了，是班长赵小川。

“你想干什么？”女人抽回手臂，拽了下裙子的吊带，点起根烟，“哦，你以为我要打她啊。亏我大老远的过来，拿我当什么人了？我是想告诉你徐飞不是什么好人，傻了叭唧的。”女人说完，向后吸了下嗓子，朝花坛里吐了口痰。

“这幅样子，好心都让她办坏事了。”赵小川看向焦云云，收回了刚才恶狠狠的眼神，又变成了平时的老好人说：“我正……，正好在这附近溜达。”

“谢谢你。”

“没事，虚惊一场。”赵小川挠挠自己的后脑勺，自嘲的笑了下。

赵小川犹豫了一会继续说：“那个，你真的跟徐飞在一起了？”

“怎么每个人都来问我，我就这么配不上他，这么让你们不可思议？”

“不是，刚刚你也听到了，我也是想跟你说，徐飞真是徒有其表，你知道乔慧的事吗？“

乔慧就是那个跳楼的女生，焦云云没做声，等赵小川自己往下说。

“乔慧，就是因为徐飞跳楼的！”

焦云云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赵小川要说什么惊天大内幕呢。后来她也打听了些消息，警方当时来查过一阵子，乔慧完完全全是自杀，跟徐飞一点关系都没有。

焦云云转身要走，不想再听下去了，赵小川却几步追上来，递给她乔慧的手账本，“乔慧是我表姐，她是自杀的没错，但就算是自杀也和徐飞脱不了关系，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赵小川把本子塞进焦云云的手里，不等她拒绝，便一溜烟地跑开了。

乔慧的本子在路灯下形成一个巨大影子投到地上，本子不大，但焦云云拿在手里却觉得沉甸甸的。

她打开手账本，前几页都是生活的日常，而后几页没有装饰，没有拼贴，白纸黑字的写着，我暗恋的男生把我强奸了，但事后他说，是因为我答应做他女朋友，他才碰我的。他说的是真的吗？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是我自己喝多了？也许他说的是真的吧，他那么耀眼，我不想失去他。

看到这，焦云云“啪”地一下扣上了手账本。这是她一直回避的事实，那天徐飞是怎么脱掉她的衣服，满是酒味的嘴又是怎样在她身上亲吻的，后来有人冲到屋子里揍了徐飞一拳，她才像赴死似的跑上了高架桥，这些她都记得，后来焦云云想起冲进屋子里救他的人，就是赵小川，这也是她一直不敢相信的。赵小川虽说是班长，但对班上所有的的同学都是笑呵呵的，所有人嫌麻烦的事，他抢着去干。遇到不配合他工作的同学，也不生气，仍然好言相劝，他的工作方式就是唠叨，像个唐僧似的，唠叨到你听他的为止。这样一个赵小川，居然也会一拳打得徐飞一个趔趄。这些细节，事后焦云云都一点一点回忆起来了，但唯独徐飞说她答应了做他女朋友这件事，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谁在撒谎？焦云云看到乔慧写的东西全明白了。

4

新教学楼终于投入使用了，大一大二的学生陆续转到新教学楼上课。

这天是焦云云在新教学楼上的第一堂课，高数课。老师是个幽默的中年男人，课间休息时，常常搬把椅子坐在窗旁边讲他年轻时的风流韵事，他说现在教学部主任曾疯狂地追求过他。教学部主任年轻时是学校公认的美女教师，怎么会相中他呢。大家聚成一个圈，听老师胡乱编故事，笑得前仰后合。

走廊里突然有了些响动，所有人都探出头看，徐飞正站在教室门前，说什么也不进去上课。嘴上骂骂咧咧地说：“早知道在这个教室上课，我他妈的就不来了。”

徐飞转身就要走，看热闹的人群自动闪出一条路让徐飞走出去。徐飞路过焦云云的身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但焦云云的脸却火辣辣的，她知道所有人都用余光瞄着她，意思也再明显不过了，她这个女友也怎么样，徐飞压根不拿她当回事。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节课，焦云云把书交给卫倩，老师刚说下课，便赶忙往徐飞的公寓跑去。

一路上焦云云也很矛盾，她是该恨他的，但就是恨不起来，徐飞每次主动给他发微信，她连时间都记得清清楚楚，也许这里面隐藏着些许爱意吧，焦云云这样安慰自己。

徐飞的公寓门前，焦云云又像上次那样疯狂地砸门，这次无论如何要让徐飞把门打开，她连喊带叫像个疯子似的又敲了十多分钟，里面传来些许的争吵声，但就是没人过来开门。焦云云感觉精疲力尽，扶着门把手，渐渐蹲坐下来。又过了一会，门开了。

徐飞打开门，让到门后，让里面的女人出来。是上次在学校里见到的那个女人。女人见到焦云云有点意外，随即有转换成一幅嘲笑的样子说：“他就是空有一幅皮囊，我好几个姐妹都被他骗了，还不付钱……”

“滚！”徐飞一把把女人推了出去，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徐飞是怕我知道真相？这是在乎我的意思？但焦云云马上否认了这个想法，她发现这个“滚“也是她说的。

徐飞见焦云云站在原地没反应，又说：“滚，听不懂吗？”

焦云云见门马上要关了，使劲从门缝钻进去，屋里一片狼藉，连窗帘也被扯下来了。

“你为什么不敢进那个教室？”焦云云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问题的好时候，但嘴比脑子快，还没考虑清楚，话便脱口而出了。

“跟你有关系吗？”

“我是你女朋友！”

徐飞冷笑了一声，然后右脚向前踢，打算把地上的所有垃圾就这么踢到垃圾桶。

“乔慧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我要你亲口对我说！”

焦云云望着徐飞的脸，一张孩子似的娃娃脸，头发梳得干净清爽，右耳朵上的黑色耳钉，暴露了他痞痞的性格。一米八的大个子，垂下头，又是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这样的徐飞怎么会先迷奸别人，再撒谎骗人呢？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 ，只要他解释，她一定会相信他。

“你认为是怎样就是怎样！”徐飞继续踢着垃圾，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

“别人说，她的死是因为你。”

“她自己跳下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徐飞把乔慧的死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死的不过是一只蚂蚁，不值得为其死而道歉。

“因为你强奸了她，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才自杀的。”

徐飞清理完垃圾，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你们女人真是无聊，不是个个都想当我女朋友吗？当女朋友然后呢，不也就是那点事吗？我把顺序颠倒一下怎么了？就不行了，就都要死要活的？”

“徐飞这不单单是颠倒顺序，你这是犯罪！”

徐飞这才转过脸看了看焦云云说：“行，去告我，去吧。”

焦云云被徐飞的话击的哑口无言，她没想到徐飞竟然连解释都不愿意，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她抄起地上的空酒瓶朝徐飞砸了过去，酒瓶正中徐飞的脑门，血瞬间沿着眉脚流下来。徐飞擦了下额头上的血，提起沙发边的凳子抡了过来。

一个木制的椅子结结实实地砸到了焦云云的肩膀上，她被砸的毫无力气，趴在了地上。与此同时，赵小川又一次从门口冲了进来，他朝着徐飞的眼眶，狠狠的凑了一拳，赵小川比徐飞矮不少，打架不占优势，但仍然打得徐飞也同样跌倒在地上。

赵小川小心翼翼有地搀起焦云云地往学校走，走出徐飞的公寓，他才发现焦云云的胳膊、腿一片淤青，他有些疼惜地说：“你刚才也太冲动了，你打得过徐飞？”

"我以为……，我以为他不会动手。”

“他什么都干的出来，他的内心和外表是两个人。”

那天徐飞约焦云云出来喝酒，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如果不是赵小川正好也在附近，她可能就是下一个乔慧，那天赵小川要报警，徐飞情急之下才发了朋友圈，拿给赵小川看，说焦云云是我女朋友，你他妈捣什么乱。

喜欢徐飞的人那么多，他又喜欢自己什么呢？焦云云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与其相信他是个渣男，她更愿意相信徐飞或许就是莫名地喜欢她呢，她长得又不差，怎么就没这可能了？于是她每天带着徐飞可能是喜欢她的这一丝希望，过着幻想般的生活。

而实际上呢，她只是徐飞众多女友中的一个，如果不是那天的小插曲，徐飞连她叫什么可能都不记得了。焦云云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这是她始终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徐飞对她没有丝毫的感情，不过是玩玩罢了。

“下次别这么冲动了。”赵小川一把揽过焦云云，让她在自己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回，把所有委屈都哭出来。

焦云云突然抬起头，很坚定地说：“我要去揭发他。”

赵小川从兜里掏出手机说：“刚才门没关严，徐飞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

警方收到录音，很快搜集相关证据，对徐飞进行了逮捕。校园里总是不乏帅哥美女，他们取代了徐飞的位置，成为了新的风云人物。而乔慧也渐渐被大家遗忘，偶尔有极端天气，或者教学楼里有怪动静，大家才会想起曾经有个女孩在这楼里自杀。但事情的原委已经真假难辨，逐渐成为了校园传说。曾经浸满鲜血的土地，早已被郁郁葱葱的绿植覆盖，校园里仍是一派朝气蓬勃。

焦云云永远记得乔慧本子上的那句话——亲爱的，那不是爱情。她总想用这句话提醒自己，睁大眼睛，仔细辨别渣男，但赵小川没给她这个机会，他时刻守在焦云云身边，不给她任何靠近危险的机会。

焦云云这次确定，这一定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