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里之间及其他》
我一直认为我与他人之间的感情是比较疏离,甚至是冷静的,但在朋友看来,我是热情甚至多情而热血。也许,侠和义是人性所向往的境界,而孤独和冷淡才是生活的真实状态。当然,人们选择何种处世方式都和一个人的成长经历有关,但我认为处世方式倒是跟一个人的教育程度没有太多关系。文化和知识与修养完全是几码事,可以有一定的逻辑关系,但却又可以单独存在。我认为以我的生活经历,我有理由对大部分事物保持沉默的权利,也有理由客观的去理解和包容周围大部分人物和事件。
人的敏锐和笨拙是相对的,当我讲起我的脸盲症时,我似乎早已默认了自己的先天不足。但某次,朋友说了一句,“你所谓的脸盲,那只是你不用心罢了”。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突然就清醒过来,这么长久的病症,其实大部分是自己的自我暗示和自我催眠而导致的。
有时候,我习惯跳出自己看事物,在是与非面前,我反倒象局外人一样冷静审视身边发生的事情。
某天,有人来敲门,说是楼下的住户,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这时,我又相信自己真有脸盲症了。打开木门,他在门外叫我开防盗门,说我家房间的空调漏水渗水到他们墙体了,然后他又继续要我开门,说要指出位置给我看,并要求按他的意见对空调进行处理。因为当时先生没在家,我自然产生戒备的态度,我不打开防盗门也是正常的。听他描述完,我跟他解释,我说我已经知道是那个房间漏水了,待我回头让我先生去找师傅过来修理。那邻居一脸急躁,说,没见过你这样,我不进去指出来告诉你,你怎么知道在哪个地方漏水?我再解释,我已知道那个地方漏水,并表示我可以立即关掉空调,马上回头去找师傅。结果,他还在继续用不忿的口气说我,那样做是不对的,他要去物管投诉我,他知道住楼上的人都没有公德心,不顾别人死活….他继续门外念念叨叨,我轻轻关上木门,关掉房间的空调,等他走了之后,让儿子出去找修理空调的师傅。
当时,我可以有几种反应,生气,争论,辩解甚至可以用我的尖嘴利牙进行语言上的回击,或者继续开大空调,让空调水渗得更严重,以教训那个不知所谓的中年猥琐男。以恶制恶,以暴制暴,也许能达到某种效果,能给自己出口恶气,或者能好好的教训这种不知好歹的家伙。
但我忍住了,把内心的一时不快与不适用一杯绿茶轻轻压下去。与这种偏执又习惯想当然的家伙进行争论,实际上说多一句我都觉得多余,也根本没有沟通的价值。但反过来一想,也许人家确实受到墙体漏水的困扰,也许人家以为我也是他身边某些不好沟通的悍妇,所以用先发制人的方式。在我轻轻关上木门时,他的声音小了,嘟嘟囔囔就走了。
然而有一次,我虽然能保持足够客观冷静,但却多少缺点温度。春节放完假回家第二个晚上,外面有人敲门,儿子去开门,门外一位阿婆,用很大声的用地方方言说着话。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找错人,便示意儿子不要打开防盗铁门。想关上门,但看阿婆还在讲,只好保持礼貌,隔着防盗铁门问阿婆发生什么事?阿婆说得又急又快,听一会,大意说是她们住楼上的,因老人家连说带比很激动,然后讲到红包,我突然想起狼外婆的故事,转身又想把门关上。这时,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出声的儿子挡住了我,他说,妈,别关门,婆婆好像说是他们有红包掉在我们家阳台了。我问阿婆,是不是这样?门外的阿婆赶紧点头。我去阳台找一下,阳台都是我的花花草草,刚回来还来不及打理。花盆的缝隙还真有个红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一百块钱,我可以确定是阿婆他们掉下来的无疑,但还是常规的问一下阿婆,红包大的小的,有多少钱?阿婆说小红包,里面是有一张对折的一百块钱。我开门把红包递给阿婆,她很开心,说他们住几楼几楼,其实我也没听清楚,但听得出,要我有空去喝茶,好像又说,她是过来玩几天,广州人真好。
送走阿婆,我跟儿子两个相视一笑,还好儿子比我细心,冷静,热心,否则,我突然有失偏颇的主观武断,有可能会给别人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解和给自己带来麻烦。
我是非常怕麻烦和不喜欢解释的人,大部分事情,习惯性低调处理,喜欢把复杂的事情尽可能简单化,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可能宁人省事。爷爷当年常跟我说,“怕事,不爱惹事,自然无事”,他的中庸处世哲学在以前是我所批判的,但年龄越长,所经的事越多,越能体会到爷爷的智慧和豁达的胸襟。有友人说,为文和作事,都是同一道理,一旦定位非黑即白,陷于简单的逻辑,这样极容易落入空洞。如果所谓批判性不是首先针对自己,就是一个很危险的东西。平白无故就对眼前的事物产生的优越感幻觉爆棚,那么,谁又给了我们这样判断的权力和视角?
古人说,静坐常思己过,我一直悄悄地奉为自己的处世法则。只是,很多时候,人总会自然而然地为自己的行为开脱,那么,在冷静和疏离同时,也不忘人心是有温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