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衣者郭郭
爸爸又来电话了。
我最近只要一看到手机屏幕上闪动着的“爸爸”二字,背心就会急冒虚汗,料定我爸又来催婚了。
屏幕在不停地闪动,我在沙发上摩挲后背将自己往上撑起来,坐正了才按下接听键,尽量用正常的声音喊了一声:“爸!”
可手机那一端传来的却是我妈妈的声音:“芙儿,不是你爸,是妈妈呢。过年你放假么?放假的话就回家来。甭管你爸叨,有我撑着呐。”
我一听是妈妈的声音,刚一绷紧的神经立马放松了下来。回道:“哎呀,妈,你咋又用爸的手机?给你买的手机你咋就不用呐?”
嗔怪之气说来就来。在我们家,爸和妈的区别就是这么大。
顿时,挺直着的腰杆子立马就像紧繃的弹簧一样松懈了下来,软趴趴的。虽然在心里有些责怪妈妈吓我一跳,但发现是妈妈的来电后,心里还是蛮欢喜的。
于是,我跟她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形势,让她做足心里准备。
我说:“妈,我闺蜜榛子今年又添二胎了,现在已经俩闺女的妈了。而子月呢?巧了,我这俩闺蜜正反着来,俩儿子。你说,我这一回去爸他不恨得杀了我才怪呢。”说完,我鼻子一哼,双脚不自觉地搭到了电脑桌上,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
手机那头又传来妈妈的声音:“我说你这性子,跟你爸一模一样的臭。不是说了嘛,有妈呐。一定得回来啊......”我妈话还没说完,这时,旁边传来了我爸那气哄哄的声音:“你就告诉她,不相对象不准回......”
后来就听到他俩你一句我一嘴的一阵吵闹声,没有结束语电话就断了。我能想象得到,他俩准是又掐上了。
此时,耳朵旁仿佛传来了一阵我妈训我爸的声音:就你臭烘烘的脾气,就你猴急,你以为我不急吗?她自己肯定比咱俩还着急的嘛。都快“奔四”的姑娘了,她的闺蜜娃都快小学毕业了,肯定比我们还急,但再怎么急她总首先还是咱们的亲闺女不是。然后,我妈脸上没准还会出现两条泪渠来。
我爸呢?猜他听完后,又看到我妈的泪,准会气得怒目圆瞪。但只能无可奈何的一屁股重重地蹲到了沙发上。也许还会上气不接下气地骂着:我怎么就生了个这么不争气的姑娘哟!
我得负责任地矫正一下。我妈说的“奔四”实际上还要奔很多年。而她说的闺蜜娃都快要小学毕业了却也是有出入的,人家孩子最大的也就才刚上二年级。所以,大人的话有的时候也不能全信。我才刚三十出头,他们就急得我像是老得快要入土了似的。
唉!不过像我爸说的那样,我确实是一个不争气的姑娘。其实,我也常常纳闷我爸咋就生了我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姑娘呢?在找对象这条路上总是遇不到对的人。
前年,我所在的公司黄了,黄前傅君以公司的名义分得我一笔失业补贴金十五万元,私底下又往我的银行卡上打了二十万元。
他离开上海回北京的前一天的晚上,我俩到东方明珠塔上的旋转餐厅里去吃了最后一顿晚餐。在高档的餐厅里。坐在高档的餐桌前。点了很多高档的食物。我俩面对而坐。
他举起高脚杯对我说:“芙儿,这七年来,你辛苦了。到头来还害得你跟着失业了。”说完,他火焰一般的眼睛望着我,仿佛可以洞穿我的内心。
我看着殷红色的酒,如同血液一般,像烈焰般热情。想到这么多年以来的恋情总没能到阳光下走一走,遗憾得便想借此放纵一下。
我歪着头,故意学着上海姑娘嗲着气对他说道:“傅总您更辛苦。”然后,我轻轻地晃了一晃我杯中的红酒,与他举起的杯子轻轻一碰。瞬时,一缕销魂的魅惑,轻轻悄悄地注入了我的身体里。然后我拒绝了他的劝阻又一连喝了几杯,最后,它仿佛变成一股神秘的情思,躲在我的体内蠢蠢欲动。引得我痴醉迷离,烧得我欲罢不能一般。
我闭上眼睛,轻轻地说了一声:“斩断吧,我俩的回忆。”说完,泪流了一脸。
那一晚,在酒精及环境的作用下,我把自己给了他。就在一处豪华的酒店里,白净的床单上留下了我俩滚过的痕迹,房间里也许还留有我俩的气息吧。可是那又能证明什么?我还那么年轻,而他,已经渐渐老去了。看着他似酒糟似的皮肤,我也曾无数次地问过我自己:我为什么要爱他?他那么老,而且还是二婚的。常常,我会看着他的脸,然后又联想到了我爸爸的脸,他们仿佛有相似之处,但又如此不同。每当这时,我就会问自己,我爱他难道是出于缺少父爱吗?他那张中年男人成熟的脸,和他每次在给我们开会时发出的浑厚而有力的男嗓音,实在是太有魅力了。看着他,我不能自已。
我想起有一年,在刚与他交往后的第二年,子月出差来上海顺道看我,她一进屋就半开玩笑似地对我说:“你的房间有男人的味道,而且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味道。”我吃惊于她的嗅觉之灵敏,便调侃她道:“你是属狗吗?”然后我以咯吱她为名,伸出双手直咯她的腋窝,她哈哈一笑,便躲过了她的追问。但是后来在电话里、QQ聊天时,她曾力劝过我:成熟的男人确实有魅力,我也会爱,但从不敢去碰,太危险了。
对于子月的话,我曾认真且严肃地思忖过。所以,我决定以这一夜还他对我这七年的好。尽管觉得这样的自己非常傻,或许在某些人看来也是不值的。
在傅君走后的第二天,我便也离开了上海。来到了最初起步的城市珠海。我把二十万元投资到股票里,余下的十五万元加上自己的积蓄用来投资到自己的教育上。于是,我报了一个港工大的MBA。
可是,我爸很不赞同。用他的话说,我就是一个思维很奇怪的人,当同龄人都喜欢找年轻的男人处对象,而我却非要去与一个比自己父亲还要老的人谈恋爱。当大家都忙着结婚生孩子的时候,我却用了七年的时光荒废在了一个老男人的身上。
最终,事业与爱情全都成了泡影。然后现在,在经过血一般的教训后仍不知反思自己,年纪都一大把了还想着去读书。
尽管我信誓旦旦地向他承诺:读两年毕业后肯定出嫁。可是他却嗤之以鼻,在我父亲的眼里,我已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失败者。尽管自己是多么地想去证明给父亲看,我不是失败者,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读MBA的日子是辛苦的,花销也大。因为有一半的课程在香港上,一半的课程要在北京社科院上。从珠海到香港的路程很近,路费便宜,但在香港的住宿很贵。而如果去北京的话,来回乘坐飞机也挺贵的,然后在北京住宿的花销虽及不上香港的贵,但相对于其它地儿来说也并不便宜。
好几次很难捱,在艰难的日子里也动摇过想去找傅君的心里。他在北京可是有好几处房产的,他资金雄厚,上海公司的破产并不能伤不及到他半点毫毛。但想想,我最后还是控制住了,没去。
我想:既然不与人家结婚,始终都是要靠自己的。
于是,又操起了我的老本行,做起了兼职会计。愣是不舍得花股票里的钱。
因为没有听从父亲的话,遇到困难时,从未敢与家人诉苦,更不敢想着得到他们的赞助。很多很多个漆黑的夜里,我只能独自咽下自己酿下的苦楚。
今年十月在北京上课时,一群同学坐在一起闲聊,他们才知道我仍未婚。他们睁着一双双由于惊讶而变形的大眼睛,仿佛在告诉我:你怎么可能还没有结婚!
在他们看来,我一米七五的个子,面容姣好而又多金的姑娘竟然仍未婚,目前还独身一人。软硬件都那么优秀,那么美丽且灿烂的一朵花儿,怎么可能没有人摘去?
很快,他们便都起哄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有一位同学便锁定了他的一位男同学——袁歌。
袁歌,北京人,麻省理工学院高材生。由于常年需在美国与北京两地奔波,至今未婚,是个响当当的钻石王老五。我俩见过很多次了,除了头上有些谢顶,其他方面没啥可挑。这个年纪里还能遇到这么优秀的人儿,我打心眼里还是蛮高兴的。
但当把这事儿与我爸聊起时。他只是一脸的困惑,料定袁歌准是玩弄感情的高手。这么优秀怎么可能至今未婚,人家又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成年人的恋爱看对眼了就直奔主题,谁都浪费不起时间。于是,就操持着年底带袁歌一块回家给父母看看。可不巧得很,快过年了,单位临时又安排他去美国一趟。我爸一听直叹气:唉唉唉,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人家玩你的呢。
所以,便隔三差五地来电话催我回家。说什么上海、珠海若找不到对象,就回老家去相亲,找老家的人结婚。
每次一听到他催婚,听到他说找老家的人时,我就急。气得我把手机狠狠地往沙发上最软的地方扔。
可是等气消之后,我看着丢在沙发上无辜的手机躺着时,又后悔莫及。脑袋转了半晌后,我忽地拿起了它,腾地一下把行李箱打开一股脑儿地往里塞起我简单的衣物来。
我非要一个人雄赳赳气昂昂回家,看你能咋地我了。我在心里发着狠似的对我爸说着。待我一切收拾妥当准备要离开屋门时,袁歌的电话来了,他急促地说道:“芙儿,由于疫情原因,我去不成美国了,可以和你一块回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