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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凉风顺着袖口和裤腿钻入衣内,他们像一群蠕虫一样吞噬着我体内的温暖,导致我不得已从美梦中醒来,四周开始昏暗了,我确认我现在是清醒的,但我不知道黄昏是什么时候来临的,就像我不知道我究竟从哪里来一样。

  我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背起我随行的包裹(实际上是在垃圾场捡到的一些别人的东西)开始往西走,我需要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处可以遮风的落脚地,然后再多盖些衣服,我可不想又有什么凉风再来惊扰我的美梦。

  天越来越黑了,空气压抑的很,时不时的还有几个闪电在天上闪耀,我走到了一处废弃的小工厂,门是一排铁栅栏,中间的锁早已锈迹斑斑,我用力摇了摇,一根松动的铁柱掉了下来,我先将我的包裹扔过去,然后顺着缝隙钻了进去。

  荒草遍地的工厂里有一间小屋子,借着闪烁的闪电光可以看出门是暗蓝色,上面的油漆好多已经干裂脱下。看起来许久没人来过了,我走进去,很幸运,这间屋子里竟然有个沙发,破旧的玻璃茶几下还有几根白色蜡烛。

  我想我可以在这里多待几天,看天气说不定要下几天的雨。我从包裹里翻出了两只打火机,很走运其中一个还能用。

  光亮照满了整间屋子,除了屋顶挂满的蜘蛛网,沙发上落满的灰尘,房顶上的裂缝,其它的都还不错,甚至我还在一个角落发现了一本几年前的《故事会》。

  我将沙发用干抹布擦了一遍,然后从包裹里翻出了我准备的干粮,那是在垃圾堆捡到的几个黑馒头,津津有味地啃咬起来。顺便翻看起刚捡到的《故事会》。

  屋外开始下雨了,仿佛从高处迎面泼下的一盆水,直直浇到了我的头上,我不由得打了个机灵。轰隆隆的雷声像是有人拿着铁棍在敲打我的骨骼,这让我浑身发颤。

  “镇定下来!”我不断提醒自己,努力让自己沉浸在书中的故事里。

  可事情没我想象的顺利,雨越来越大,雨水顺着房顶的缝隙钻进屋子里,甚至滴到了蜡烛上,蜡烛熄灭了,周围变得一片昏暗。我借着闪电的光在包裹里翻出打火机,可糟糕的是这两个打火机都已不能再用了。

  “睡觉吧!”我安慰自己,将书和蜡烛整齐塞到了我的包裹里,又在里面抽出一件旧大衣盖在身上。用纸巾塞进耳朵里好让声音小一点,世界安静极了,我确定今晚我会做一个好梦。

  我知道这样的雨一定会下两天,可没想到的是这次的雨一下就下了整整7天,四处拥积着雨水,我准备的干粮早已吃完,饥饿让我不得已要出门去找点食物。待雨下小一点,我带了一个可以遮雨的棉帽就出门了。

  这里看上去是一个贫瘠的小镇,公路还没修完整,四处都泥泞不堪。垃圾桶里没有什么可以捡来吃的食物,我的肚子一阵咕咕乱叫。

  雨小些了,可能正赶上休息日,好多孩子们都跑出来玩踩水的游戏。其中有个调皮的男孩嘴里叼着根胡萝卜,吃了一会便将剩下的半根扔进了水中,水花扬起来一片溅了水边的小孩们一身污水,孩子们吵吵嚷嚷起来。

  看到了落入水中的半根胡萝卜,我有了本能的冲动,控制不住地扑到水中去捡,吓得水边的小孩连声尖叫跑开了,可是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离我几米开外的地方,看着我将沾了污水的半根胡萝卜像饿狼一样狼吞虎咽地吞下肚子。

  我向他们扬扬手渴望再有什么食物可以赐予我,哦忘了说了,其实我不会说话,或许是因为长时间地不与人沟通,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只能以我所以为的动作去表达。

  他们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掉了半条命一样张皇失措地跑回家去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们的恐慌我甚至有些得意。大部分孩子们都跑开了,只有一个扎着马尾的瘦弱小女孩,愣愣地站在原地,我想她大概是吓得动弹不得了,虽然我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可怕。

  我继续向她挥手索要食物,她跌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很快小女孩的家长就来了,是一个瘦弱的女人,黑色的长发随意扎着。她将小女孩抱起来愣愣的看着我,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一点感情,倒像是看着我在思考另外一件事。

  “在这等着!”她说,说完就走开了。我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我居然听话地等了下去。

  不一会,女人又回来了,手里端着碗面,上面还躺着一颗荷包蛋,放在我面前。“吃吧!”她说。面香早已顺着空气被我吸入口中,得到许可后我疯了一样的抱着碗跑到墙角吞了起来,碗上没有筷子,幸好我刚刚用雨水洗过手。看热闹的人很多,他们站的远远的,嘲弄的笑声穿透我的耳膜。我不在乎,比起饥饿谁还会在乎别人的眼光!

  “你住哪里?”那个女人走过来躬着身问我,她的黑发披散在我面前,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葡萄香气,我突然有些羞涩,随手指了指废旧工厂的方向。碗里的食物眼看已经吃完了,我将碗在房檐滴水处刷干净放到她面前的地上就慌乱逃走了。

  我坐在破工厂的院子中,这个时间的雨停住了,身旁的水面如镜子一样清晰映照着我的脸。我的面部沾满了污垢已看不出本来的样子,我的手却因为常常清洗看上去还不是那么糟糕。我的头发好像又长长了些,上面好像多了几个小生物在蠕动。“我应该剪头发了!”我自言自语着从屋内包裹里拿出一把剪刀,对着水面修剪起来,剪刀有些钝了,我一剪就剪了一下午,天暗了下来,我确认我时刻保持清醒,可总是不知道这黑暗是什么时候到来的。

  肚子又有些饿了,但我肯定白天那碗面能支撑过一天一夜,可以第二天再去找些别的食物。我这样想着,用干抹布擦拭了一遍沙发,准备早早睡去。可饥饿让我睡不着觉,我在工厂里转了一圈,发现墙角居然藏有一个干硬的馒头,我开心急了,就着雨水将它吃进肚子。趁着天还没有全黑,我抽出包裹里的《故事会》看了一会,感觉眩晕困倦的时候,就睡下了。

  我不习惯也不喜欢在半夜被人吵醒,可是手电筒的光亮晃的我着实难受。我不得已睁开眼来,哇哇乱叫以表抗议。躲过直射于我的光亮,面前的人还有些昏暗。她的长发随意披散着,身上的葡萄香味越来越浓重。

  那人关掉手电筒并放在一旁,走到我面前来,她开始脱掉外套,里衣。赤裸又模糊的胴体看起来苗条至极。我本能地瑟瑟发抖,却也无处可逃。外面又下雨了,倾盆的大雨掩盖了一切声响,我做梦了,一个罂粟花一样的美梦,梦中在我耳边响起一种声音,那声音甜美而又恐怖:“我明天晚上还会过来,…………他经常打我,你要帮我杀了他!”

  醒来时我全身赤裸,只有一件破旧外套盖在身上,我穿好衣服起身走向屋外,泥泞的地面上有刚刚走动过的痕迹。这一切都代表着那不是梦,我开始害怕起来,全身瑟瑟发抖。我回身收起我的包裹,我必须在今天离开这里。可我的身体却不那么不听使唤,执着地留恋沙发上的葡萄香味。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却发现门前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我开心极了,那正好可以填满我此刻的饥肠辘辘。

  “明天再走,明天再走……”我哇哇念叨着劝慰自己。

     深夜,她又来了,迷人的葡萄气息掩盖了整间屋子。她温暖的体温被我搂在怀中,我似乎清楚看到她身体上被虐打过的痕迹:“帮帮我,杀了他……”她哭了起来,眼泪濡湿了我的臂膀。

  “好!”我答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自己可以说话了。我记得自己的包裹里,还真的有一把生锈的水果刀。

  温存了许久,她已在我怀中睡去,我好像听到了外面有一阵嘈杂声响,十几个手电筒的光线在空中错乱交杂,似乎有很多人叫嚷着要把铁栅栏门给拆掉。我急忙叫醒身旁的女人,女人慌张的脸颊毫无血色,攥紧我的手腕:“是他,是他来了,帮我杀了他,你帮我杀了他!”

  我急忙穿上衣服,在包裹里摸出底层的水果刀。外面的声响越来越大,他们好像已经把铁门拆的粉碎,他们的脚步越来越近,我身旁女人的声音也几欲破碎:“啊……啊啊啊……啊啊……杀了他,杀了他,你帮我杀了江川!”

  “江川?”这个名字,好像有一点熟悉。

  来不及多想,众人已走到暗蓝色的门前,手电筒的光亮透过灰蒙蒙的玻璃窗照到我的脸上,我将手中水果刀攥的紧紧的藏在身后,等待门打开的那一刻,当我知道谁是这个女人口中的江川,我就向他捅去。

  门开了,密集的手电筒照的我睁不开眼,当我用左手遮挡部分光亮抬眼看清眼前人的时候,我的神志开始有些不再清晰,与我面对面的不是很多人而仅仅是一个人。那个人,虽然看起来整洁干净许多,可他的五官,与我的分明一模一样,他从身后抽出一把水果刀直接刺入我的胸膛,拔出,然后刺入我身后女人的心房……他脸上溅满鲜血,狰狞的面孔是我在做噩梦时才会出现的景象。

  我看到门开着,就丢下手中生锈的水果刀,用最后的力气跑了出去。外面下着雨,淤泥溅了满身,一只鞋子深陷其中被我狠心丢掉,胸口的血如泉水般涌出,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尽的恐慌。

  我不知自己跑到哪里,瘫坐在街角的一处屋檐下,沉沉地喘息着,胸口溢出的鲜血被雨水稀释。从前那个梦又清晰在我脑海浮现,那同样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在一个破房子里,看到了妻子正和一个男人苟且。我愤怒之下拿起手中的水果刀,结束了两个人的生命……

  “他不会放过我的,他不会!”我摇头念叨着。脸上毫无血色。“我又做噩梦了,我要醒过来,我要醒过来,江川,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忘记你了!”

  可是毫无用处,他还是来了,佝偻着腰背站在街中看着我,眼睛是红色的,嘴角沾着血液,他走过来,可我没力气闪躲,当他将刀在我面前扬起的那一刻我就知道结束了,这个梦终于结束了,我的逃亡旅程也要结束了。

  经过几天的雨水天终于放晴了,女人黑长头发随意披散着,她一手牵着女儿,一手提着篮子来到了破旧工厂的门口。

  “妈妈,我们不要管他,他就像个杀人犯!”女儿躲在母亲身后瑟瑟发抖。

  “别胡说,他就是个没有家人的可怜人而已!”女人将篮子里的一碗面放到铁栅栏门前,细心地将筷子放到碗沿上,然后敲了两下门就带着女儿离开了。

  面的香气顺着空气飘到屋内,屋里格外的安静,《故事会》半开着躺在茶几上,屋里的男人还在沙发上躺着,他的唇色紫暗,身体已没了任何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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