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瀚城天刚亮就收拾好东西赶到机场,看了眼表,已经7点了,距离他乘坐的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小时,机场上人来人往,由于7月初天气炎热,机场很多女孩穿着清凉,加上机场的喧闹与野外的安静形成强烈对比,这使廖瀚城在视觉和听觉上感觉很不适应。
选择坐飞机的原因有两点,一是快,相比于动车的十余个小时,飞机抵达目的地不到四小时的时间简直是神速。二是可以直达。廖瀚城也是运气爆棚,他的休假报告批准的第二天就有机票,他又提前从网上抢到了机票,贵就贵点吧,这对归心似箭的他而言一切都是浮云。
登机后,廖瀚城在乘务员的指引下找到位置,坐下后,他刚拿出手机,乘务员就坐过来微笑说:“先生,飞机马上起飞了,请您将手机开启飞行模式,谢谢您的配合。”廖瀚城照做,然后拿出自己最喜欢的书《为什么是中国》阅读,这是他从李长风旅长那里用一册《决战朝鲜》换来的。
飞机起飞后,廖瀚城感到一种失重感,还有些耳鸣,他放下书努力调整身体状态,又经历几次乘电梯似的感觉,等飞机平飞,他也适应了,继续读书。
经过将近四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降落,廖瀚城走出机场面朝东方,大口呼吸着那极其熟悉的,带有海盐味道的海风。泉州,他的故乡,他曾生活了18年的地方,这七年来,他背井离乡,到过炎热潮湿,毒虫遍地的南美,也到过冰天雪地,滴水成冰的东欧,在国内,他的足迹留在了白石滩,留在了藏南河谷……还是家乡好啊!
坐在出租车里,师傅一口浓厚的泉州方言让他感到无比亲切,街边面馆里沙茶酱的香味刺激着廖瀚城的味蕾,也安抚着这个游子的归心。
来到公墓,廖瀚城下了车,他先来看望爷爷奶奶,廖家自廖瀚城太爷爷起,四代从军,4代13个男丁,有7人为国捐躯,1人伤残,即使廖瀚城是他们这一辈唯一的男丁,却也在七年前披上戎装,此后不断转战各地,廖瀚城看着墓碑上爷爷奶奶的照片,爷爷在他8岁时去世了,这么多年,廖瀚城对爷爷的记忆只剩下当初爷爷当年给他讲自卫反击战的故事,而奶奶去世之时,廖瀚城和军校战友们正在南美的猎人学校接受非人般的训练。
“爷爷奶奶,我想你们在天上已经看到我这些年的经历了,我总算明白你们为什么不那么在乎自己的军功,因为和牺牲的战友相比,我们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现在我们的军队无比强大,在那场自卫反击战中,我带着一个排的战友,挡住了一个师的敌人,还炸毁了他们5辆坦克,我们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就将入侵的敌人歼灭,只是可惜我那29名牺牲的战友。我向你们保证,我会铭记参军的初心,誓死捍卫祖国主权,保卫人民的和平。”廖瀚城说完立正,举起右臂向爷爷奶奶庄严地敬了个军礼。
站在村口,廖瀚城看着不远处的一幢幢二层小洋楼,宽敞的水泥路上可以依稀看出少量修补的痕迹,两旁绿树成荫,更远处的稻田里时不时传来几声鸭子叫,几只狗见到廖瀚城都冲他“汪汪”叫,廖瀚城不耐烦地将它们赶走,午后的村庄被蝉鸣笼罩,廖瀚城拉着行李箱在村里找自己的家,这几年村子大变样,他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不过很快,他通过墙上的一个“光荣之家”的牌子认出这就是自己家,上面的日期就是自己参军的日期,而且这个地方和他记忆中家的位置离得不远。
廖瀚城推开大门,进入院子环视四周,那个灶台一直是廖瀚城从前最深刻的新年记忆,院里是个两层楼房,西侧是一个泡沫钢板顶的棚,里面停着两辆电动车,还有一辆山地自行车,廖瀚城无比欣喜,他走过去看着这辆他骑了三年的山地车。
正要开门,“密码锁啊!”廖瀚城正一筹莫展之际,看到二楼有个房间只开了窗纱,他放下行李箱,使出在特种部队的攀爬招数,三两下爬上去,打开窗纱进到房间,一进去就发现里头尽是一派粉红,他很快注意到,桌边垃圾桶里的垃圾快溢出来了,被子也没叠,书桌上吃完的零食带也没扔,“这丫头,真够懒的,家里没动静,估计又跑出去玩了。”廖瀚城把婷婷房间里的垃圾收拾干净,被子给她叠好,下楼后感觉一阵凉风吹过,他发现婷婷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平板电脑上还播放着综艺节目,桌上还有没喝完的奶茶和吃剩的披萨,看着家里有些乱,廖瀚城拿回行李开始搞卫生。
直到下午四点,廖瀚城整完卫生,看着整齐干净的家,他擦擦汗,满意的点点头,“起床了,小懒猪。”廖瀚城捏了捏妹妹的脸说,婷婷揉着眼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起来了,她挣开惺忪的睡眼就看见哥哥坐在旁边,
“哥——”婷婷开心地起来抱着哥哥
“好了,先放开,我这浑身是汗。”廖瀚城说道。
婷婷环视了一下家里,神秘又欣喜地问“谁干的,这么干净。”“我,我两个小时前都回来了,你睡得跟头猪似的,家里要是进贼了把你偷走都不知道,还有,你垃圾攒了几天了?我看着都冒出来了,这才放假一天你就造那么多,你这……”廖瀚城正说着,婷婷把一个提子塞进廖瀚城嘴里,“好了哥我知道了,对了你吃饭没。”廖瀚城对于妹妹用吃的堵自己嘴的行为哭笑不得,他站起身说:“我去换身衣服买菜去,你想吃什么。”“我想跟你去”婷婷穿上拖鞋说。“行,等我换衣服。”
“哥,你这次在家待多长时间?”
“40天”廖瀚城边说边装青椒
“这么长时间”婷婷开心的尖叫道,廖瀚城无奈又略带愧疚的笑了笑说:“7年假期加一块估计能休个半年,不过这还是想想罢了。”
“对了哥,我放假那天下午去看思莹姐,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发现了一个你的情敌。”婷婷小声对哥哥说,廖瀚城停下手中的动作,冷笑一下说:“情敌?谁配成我的情敌,我和你思莹姐有那么多年感情,即使我参军后两人分居两地,你看,我们的感情不是更稳固了。”婷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老板,这虾怎么卖的。”廖瀚城市场小贩讲价时又说:“其实我这么说是有底气的,我们两个情投意合,又有近十年的感情,双方父母又支持,所以情敌,哼!不存在的。”“那你回来为什么不去找她,不想她吗?”婷婷接过一些菜,兄妹两人准备回家,“怎么不想?我朝思暮想,不过现在她应该还在上课,晚上又要备课,先不打扰她了,明天我再去找她。”廖瀚城接过称好的虾领着婷婷回家。
回到家后,廖瀚城开始做饭,他让婷婷把虾处理一下,“啊——”听见妹妹的尖叫,廖瀚城赶忙扭头看,“哥,这虾还在动。”婷婷“惊恐”地指着虾说,廖瀚城哭笑不得,他上前娴熟地拿起刀割开虾被挑出下线,“哥,你不怕吗?”婷婷被哥哥这一举动惊呆了,廖瀚城无奈地摇摇头说:“我要怕还当什么特种兵?你去帮我把盘子洗洗,再把米淘一下,要是摔坏我削你!”廖瀚城故意吓唬婷婷道,婷婷朝哥哥做了个鬼脸就乖乖去洗盘子。
日落西山,廖平山忙完后接了妻子下班,刚一进院子就闻到了饭香,一进门就看见戴着围裙的儿子,“哎呦,儿子!”林素馨顾不上换鞋就抱住儿子,“你可想死妈了,这次回家多住些天吧。”廖瀚城微笑着点点头说:“嗯,行。”他又看看后面的父亲,父子俩相视一笑,“爸,妈,咱们吃饭吧,尝尝我做的菜。”
一家人的情谊有时就寄托在饭桌上,对廖瀚城而言,从军的岁月不乏风餐露宿的日子,大地为餐桌,天空为饭堂,吃饭像是一项任务,像这样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在以前可是奢望。
收拾好碗筷后,一家四口坐下看电视聊天,聊着聊着就说到廖瀚城之前在藏南前线的事,“哥,我看网上说Y国人胆小如鼠,智商低下,这是不是真的。”婷婷嗦着棒棒糖好奇地问,廖瀚城苦笑一下意味深长地盯着妹妹,婷婷发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其实任何一个国家的边防官兵都不是孬种,Y国边防部队也是群野狼般的队伍,会死死咬住猎物不松口。如果他们只是群没有智商的碳基生物,那我们排29个战友也不会惨死了。”廖瀚城面色凝重,婷婷有些后悔刚才说那话:“哥,对不起,我……”廖瀚城摆摆手,努力调整情绪说:º“说点其他的吧,明天我去看思莹和郑老师,你们说我带点什么好。”
廖平山微微一笑坐直说:“把你自己带过去就是一份大惊喜,当时我们不知道情况,你的追悼会上,郑老师哭得特别伤心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得去看看她,她是你们兄妹两个的恩师啊。”“我明白了爸。”廖瀚城点点头说,“那人家思莹呢?”林素馨问儿子道,廖瀚城不好意思低下头,“你害羞什么,人家又不在这儿。”林素馨这话引得全家哄笑,廖瀚城端正态度,“一本正经”地说:“我把我自己送给她。”
躺在阔别了7年的房间里,廖瀚城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感觉浑身不自在,他脱去上衣起身下床做了200个俯卧撑,浑身大汗淋漓,汗水汇成一股小溪流顺着他的肌肉曲线流了下来,他拿毛巾擦擦汗,忽然想起在毕业那年他跟张思莹和钟力钟芸兄妹制作了毕业纪念册,当时来到军校他就发现没带,懊悔了好长时间,循着记忆,他从抽屉里发现了纪念册,厚厚一本记录了他们四个的真挚友谊。
廖瀚城坐在窗边,抚摸着照片上张思莹清秀又略带青涩的面庞,他感觉她比天使还要美,这种感觉自7年前那个8月底的午后一直持续至今,她成了廖瀚城人生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听到其名字会不自觉嘴角上扬的女孩,她唤醒了廖瀚城这个铁骨男儿心底久违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