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不同的地方寻找六便士,而月亮永远都在那里看着你,等着你,一抬头,就能感受到她无尽的温柔。
年少离家,行至中年,故乡一直是我心目中一个遥远而氤氲的梦,大雾弥散,我早已看不见故乡的百合花。
倘若故乡会说话,那一定是外婆家的小院话最多。古朴的小院承载了我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是在这个小院。院子里早已经没有了小时候的痕迹,以前满院的橘子树早已被砍,换成了水泥地板。小时候听不到的蝉鸣,现今觉得异常吵闹,一夜无眠。
记忆里的夏天晚上,总是和外婆外公坐在院子里,我坐在外公编的摇摇椅上,外婆为我摇着蒲扇,外公在一旁唱着川剧,月光如水,撒下一席凉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昏昏沉沉睡去,被外婆抱回房间。
我小时候一年级到四年级是在村里度过的,外公教会我骑自行车,他用自行车带着我去赶集、去走人户,我的鞋子掉下山坡,他就把车停在树边,自己下去把鞋子给我捡上来。他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人,从来没有和任何人红过脸,所有小孩都喜欢他,去年回家,他还和我的孩子一起用棍子打打闹闹、一起玩小汽车。
外公外婆心善,我家在路口,每年回村上坟的人,都会来和两个老人家打打招呼,给外公发一支烟,叙叙旧;左邻右舍去了县城打工,家里的钥匙全部放在外婆外公手里;我外祖祖(外婆的妈妈)最后几年一直在我家,她老人家最后走不动路,是外公包了车,把她从大舅公家里背来我家,最后她睡在我家堂屋的躺椅上,在一次午休中静静地去了。
年年岁岁,燕子去了又回,油菜花谢了又开,儿女们匆匆返回又离开。门口的枇杷树、梨树仍然结满果实,却再也没有人去摘下来吃掉,掉落一地破碎。
故乡的田野永远是充满希望的,广袤大地一片生机勃勃,稻穗弯着腰,在家门口的田里集合,让人看着就充满希望。
月亮啊,你还记得小时候的那些稚嫩小手吗?你还记得那些散落在星河里的银铃笑声吗?你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她也在寻找六便士的路上跌跌撞撞,满地都是六便士,可是她却想抬头看看你。
长大以后,我永远都在怀念故乡,故乡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地名,她是遥不可及的一个远方。当我怀念故乡的时候,其实是在想念那些曾经带给我温暖的人和事。
记忆中年轻的外公外婆已经满头白发,步履蹒跚,儿时的伙伴也早已经散落天涯,我们就像没有脚的飞鸟,永远不停地飞,只有生命尽头那一天,才会停下飞翔的脚步。
离家走了几十年,在外面遇到一个讲着同样口音的人,心里也会异常激动。那是一份骨子里的琴弦被拨动的感觉,那是一声守候我们归去的遥远故乡的呼唤,那是一份中年人刻在基因里的乡愁。
从川来滇,已有十年,当我迈出家乡那一步的时候,家长就变成了远方。这里,又变成了我孩子的故乡,因为这里,有我,有爱,有家。东坡先生曾说:“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无论天涯海角,我心安处,皆是故乡。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千年之前,月亮就陪着李白一起走过了祖国的山山水水,千年之后,月亮也在无数个夜里,慰藉我的心灵。岁月流转,故乡的月亮,变得越来越温暖,照在远行游子前行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