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我们坐在烧烤摊前,谁都不说话,一颗一颗地往下掉的眼泪,似乎是在告诉我们,分别是当真就要来临了。
风很冷,尽管是在夏天,可我依旧怕冷,房间里从来不开空调,特别热的时候就用风扇,还要设置定时。
今夜,我穿了一件露肩一字领的粉色公主风的小上衣,下身一条白色超短裤,凉风吹过,竟然发起抖来。
慕成舟不分由说,就将他身上仅有的短袖脱下来,我连忙制止,没能来得及。
慕成舟哽咽得让我差点就听不出来他的话:“让我再疼你最后一次。”
他说完了这句话,我们两个都扭过去了头,不敢再去看彼此,因为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
“我们,一共有三条路可以走。”慕成舟冷静下来,给我分析道。
“哪三条?”我透过迷离的眼睛,望着他。
“第一,我来你这里,找其他工作,可问题是,那些工作绝对不能养家糊口。”
“嗯。”
“第二,你放弃你父母与眼下前程似锦的工作,去我那里,可我尽最大力量给你的工作,绝对不会超过你现在的。”
“嗯。”
“第三,分手,以你的条件在这里找一个对你好的,绰绰有余,我回去,以后再也不要见面。”
“没有第四条吗?”我喝一口酒,目光呆滞。
“没有。”
我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喝酒,抽烟。
过了很久,慕成舟缓缓地说了四个字:“不折腾了。”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毕业之后,别的情侣接二连三地分手,唯独我们,历尽千辛万苦维持了两年,可在今夜,还是选择了分开。
我们两个的城市相距甚远,没有任何意外的话,我们也许今生都不会再次相见。
我的酒量还算可以,可今天才两瓶啤酒就晕了头,非要拉着慕成舟去唱歌。
这在之前,慕成舟是不愿意的,只是现在我所有的要求,他全都点头,唯独对于不分手是拒绝的。
我们在外面买了两包烟,白将与娇子,一盒他的,一盒我的。
跟早已熟悉的前台小姐打过招呼,我们进了一间小包厢。
慕成舟点了一首歌,是王建房的《在人间》。
我没能认真听,我舍不得他,我的眼里都剩下了他一人。
他唱着歌的时候,我脱掉了脚上的鞋子,踩在KTV的柔软的沙发上,抓起麦克风喊叫着。
慕成舟瞅着我,感叹道:“小虞,你的洁癖呢?你看你现在活像个小邋遢。”
我们就这样唱着、哭着、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凌晨一点了。
时间一到,我们就离开了,走的时候,依旧和前台小姐说了再见。
回到酒店,已经接近两点了,我去洗脸,慕成舟坐在床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等我。
等我回来的时候,他掐灭了手里的烟,用力地将我扑在了床上。
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样,我们用尽全部的力气,酣畅淋漓地进行着,我流着眼泪,配合着他的一个又一个动作,过了好久,慕成舟发出一声低吼,我抱住他的身体,久久不愿放开。
我也忘记了我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我醒来的时候,慕成舟在我的头下面睁着眼睛,仿佛一夜未眠,眼角的沧桑清晰可见。
第二天:
慕成舟深情地望着我,我们彼此的脸相距不过五厘米。
他忽然凑过来,吻上了我的嘴唇,然后快速地移走,而后依旧认真地看着我,再次吻过来,又迅速抽走。
继而,从慕成舟的眼里掉下来的豆大的泪珠“啪”地落在了我的手臂上,很烫。
我情难自控,抱着慕成舟的头,痛苦地呜咽着。
我们相拥着翻滚在床上,空气是寂静的,周围只有我跟他哭泣的声音。
好久之后,我们才止住哭声,四目凝望,眼皮都是红肿的。
慕成舟还是要走的,我赖在床上不愿起,心里计算着他路上需要的时间:四个半小时的车程,中间转车算出半个小时,这样下午一点出发就可以准时到达,为了防止意外,提前一小时出门,现在是上午九点半,这样算起来的话,我跟他还可以再待上两个半小时。
想到这里,我既心酸又庆幸。
过了不久,慕成舟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他停顿了一下,接着用哭到沙哑的嗓子对我说道:“小虞,这件衣服送给你了。”
慕成舟把他那件黑色的印着悟空模样的T恤丢在了床上,顺路过来的凉风把我的眼眶吹的湿湿的。
我不做声,过了几秒钟之后,颤抖着拾起来那件T恤,缓缓地套在了自己的头上,依次慢慢地伸出右手和左手。
慕成舟的衣服都很肥大,而我偏瘦,这样穿起来很轻松。
慕成舟光着脚站在地毯上,纹丝不动地望着我的动作。
我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一定无比痛苦,就像我一样。 我点了一根烟,看见慕成舟正在努力地将我送给他的军牌戴在脖子上。
我故作轻松地站起来,床特别软,我的身体无法保持平衡,只有扶住慕成舟。
我嘴里还叼着烟,要帮他戴上,一不留神烟头撞上了我的手腕,我惊呼一声,他以为是他烫到的,连忙去看我的胳膊,我摇头:“是我自己烫的。”
慕成舟愣愣地望着我手腕处的伤口,此刻它已经红了一小片,咧着嘴巴,似乎是在嘲笑着我们竟然沦落到如此难堪的地步。
他猛然将手里燃烧着的白将狠狠地戳在了自己的手上,与我刚才不小心烫伤的地方一寸不差。
我心疼地抢过来他手里的烟,丢到了地毯上,慕成舟眼疾手快,用脚踩碎掉,才避免了一场小火灾的发生。
可我顾不得那些,我看着慕成舟的伤口,像是腐烂了的肉,挂在皮肤上,让人心揪。
我领着慕成舟要去看医生,慕成舟摇头:“看什么医生?我不就是医生?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连自己也医不好。”
我仰着头望着他,慕成舟的眼角还在泛着泪花。
我又垂下头来,仔细地望着他的伤口,我想起来包里面随身携带的有小瓶碘伏与创可贴,连忙去翻包。
慕成舟伸出手拦住了我,他的力气很大,我挣脱不出来,索性放弃了挣扎,由着他去。
这一刻,我忽然想起萧红那句话:“筋骨若是痛得厉害了,皮肤流点血,也就麻木不觉了。”
起床,穿衣,洗脸,化妆。
我送慕成舟回去,在客运中心,他买了票,我随他通过安检,在长椅上坐着等待汽车出发。
以往每次他走的时候,我们都要在这里拍照,这次也不例外,只不过今天我们的眼睛都是肿的,照起来一点都不好看。
我站在门口,望着车子发动,直到他离开了我的视线,我才转身离去。
第三天:
我不愿意出门见任何人,只想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日复一日地自我消化对慕成舟疯狂的想念。
我请了假,日更的长篇暂时搁笔,该交的稿子宽限几日,我实在没有力气把双手放在键盘上。
早上,我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想起我在慕成舟怀抱里面醒过来的每一个清晨,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我从床上坐起来,慕成舟的味道还残存在我的房间里面,我打开窗子,散之不去。
我点上了一支娇子,可用的火机还是他送给我的。
我洗脸,洗面奶的味道让我想起来,慕成舟也用过它。
我化妆,脑海里涌现起每次见慕成舟之前,总要认真地洗脸,然后重复这一系列动作的熟练。
一切仿佛都跟之前一模一样,可那个信誓旦旦要存在于你未来里的男人,再也不会牵起你的手了,甚至,这辈子,你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唯独,那抹不去的记忆,还是如此的鲜活。
我忽然觉得,生活特别像那晚他唱的歌:“在人间,有谁活着不像是一场炼狱。”
我望着镜子里面那张漂亮的脸蛋,不知道还会有谁再认真地去看。
异地恋的时候,我就想,我每天化着精致的妆,可男友不在身边,确实有那么点可惜。
如今,我的男朋友再也不会来看我了,我依旧会每天化妆,伤感更加膨胀。
许安然约我去吃晚餐,我想找人喝酒说话,这才肯出门的。
她坐在我的对面,我想起那晚我与慕成舟一起在路边吃烤串,两个人酒瓶撞到一起发出的声音。
许安然不断地与我讲着话,可我完全听不进去,稍微扯点话题,我都能联想到慕成舟那里去。
酒喝了五瓶,娇子抽了一盒半,许安然拉着我说要回家,我去结账,发现她已经付过了。
许安然说,我这一晚上,哭了八次,一次十分钟,五分钟再重来一次。
我哽咽着喊道:“我不哭给你听,那我哭给谁听呢?慕成舟走了以后,就把我拉黑了,再也没有接过我的电话!”
许安然心疼地抱住了我,我跟她回了她的家,我的房子根本就没办法呆,全部都是关于慕成舟的回忆。
我缩在床上,不肯盖被子,就这样冻着,或许会好受一些。
我想,若不是借许安然的手机翻看他的朋友圈,也许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在这第三天的夜晚,慕成舟在圈里发了一张他和另一个女孩子的合影。
剪刀手,露牙笑,齐刘海,大眼睛,她的头靠在慕成舟的肩膀上。
若这些都不算什么,那最刺眼的,便是两只刻意并在一起的剪刀上面款式相同的戒指,如同真正的利器一样,狠狠地戳进了我的心里。
我目光呆滞,许安然愤然骂道:“妈的,我怎么看这都不像是刚认识三天,人家这是谈了三个月了吧?你这傻逼当真不知道?”
我摇头,栽倒在床上,蒙上被子。
“我要睡了。”我对许安然说。
最后一颗眼泪掉到了枕头上,但我切实地知道,明天将不再是我的分手第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