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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张珩乐洗完澡施完粉黛再走出公寓,天已经逐渐暗下了。黄昏吹着风的软,楼下的各式各样的小吃摊子正叫唤着买卖,张珩乐突然意识到从昨晚吃了点从绿梦蛋糕店打折的红丝绒乳酪蛋糕之后,再也没吃过任何东西。
“如果你经常光临一家蛋糕店的话,你就会知道中午十二点是想吃上新鲜蛋糕的最好时间。而晚上八点以后则是绿梦蛋糕店开始降价打折的时间段。”张珩乐常常带着打折蛋糕到岸上书店对着陆宦洋洋得意说道。
但此刻,她感觉到有些饥饿,也不想继续吃蛋糕了。或许我应该吃一些富含咸味的食物,我已经能感觉到我身体里的某些微量元素缺乏了。张珩乐突然看见旁边正在售卖煎饼的小摊子。
摊子主人是一位年轻的男孩子,皮肤黝黑但长相很清秀,眼皮浅浅折着,目光遗留在他的煎锅上。从张珩乐角度看去,温柔的侧颜在日暮里无限放大。
张珩乐看着他把蛋黄,油,玉米,葱花,火腿碎皮的混合物一口气倒在煎锅上。那些流黄接触的锅面的一瞬间,发出滋滋滋的声音,特别好听像小曲儿。起初是桀骜不驯的流云,又在热腾腾的蒸气中变成乖巧的一个饱满圆环。再拿一个面粉做的烤饼盖上,五秒钟后阵阵葱香味扑面而来。
张珩乐一下子看呆了,直到小哥哥开口道:“好看吗?”
张珩乐才发现先前买煎饼的人已经走了。
“好看的。”说完又赶紧补上,“看好看的人做煎饼还是蛮好看的。”
“要吃一个吗?这是太阳饼。”他只是礼貌性地浅浅的笑了一下。
“给我来一个吧。”
张珩乐掏出手机准备扫二维码付款的时候,二维码突然被一只大手盖住了。
“算是好看的小哥哥请你吃的吧。”
真奇怪呀,明明一直用手掌铲翻烤着煎饼,手却没有令人反感油腻腻的味道,反而棱骨分明,干净得那样好看。
“嗯!”张珩乐点点头,望着这位陌生的美少年,“你刚到这边来吗?”
“我在附近上大学。今天我母亲生病了,才来给她帮忙。”他前额稍微有些长的褐色刘海像碎星般遮住了眼睛。
“那你母亲知道你请我吃太阳饼真的没有问题吗!她应该很辛苦吧!”张珩乐狡黠地笑了一下。她总是很喜欢这样眼珠一转。
“我母亲知道是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我猜也会原谅我的啦。”
“那你在附近上大学?附近的大学只有G大吧?”张珩乐问道。
“是的。我学的是电气。”
张珩乐突然伸出手,“看来我必须买单或者在找时间请你吃饭啦。学弟你好呀。”
陆宦今天来岸上书店只是自己的短篇小说在构思思路上出现了些许问题,他想回来查找一下麦克劳顿的那篇《黑暗茫茫》确认某一些细节问题。他从没想过下午还赖在床上的张珩乐会在晚上七点半神奇地出现在岸上书店,更没想到穿着一条点缀着沙滩贝壳的超短蓝色连衣裙的她从手里的袋子里取出了一个油乎乎的饼,坐在书店右边水吧吧台椅上就开始啃了。
“让我来猜一下:是今天抹茶小卷卖完了?”陆宦看着张珩乐一小嘴一小嘴地啃着那个大饼。
“唔。今天换口味了。”
“你不是说在公共场合吃油腻腻的东西很不优雅吗?”
“那我还说二月有31天呢?”
陆宦看着少女消瘦的肩膀,皱起眉头:“今天没吃晚饭吗?要不今天我们早点关门去吃顿好的?”
“不需要。我特意来的,你把书店关门了我往哪儿呆阿!”张珩乐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被烤的金黄的饼面,“再说哪有你这样的老板,三天两头请店员吃饭的。要不是现在书店里只有我一个员工,你早就破产了。”
陆宦耸耸肩,“不会破产的。我也没打算靠这个书店营业收入。”
这倒是真的。陆宦除了岸上书店还有一大笔存款在银行,并且本人坚持创作——尽管十年过去他的文学生涯毫无起色,但他还是自费出版了许多短篇,并且放在岸上书店的门口免费派发。
最近刊印成册的,好像是他半年前写的小说《真爱如血》。张珩乐看着他蓬松的白衬衫,回忆想到:那是一本书名起得离奇玄幻文笔剧情却婉转曲折的爱情小说。
从故事的开头第一句深深吸引了读者(陆宦自以为这是他写过最好的开头):对我来说,我的爱情是个幻象。
张珩乐直接认输,因为是个幻象,不如就无从下笔,印成空白吧!
五分钟后,张珩乐终于吃完了纸袋里的太阳饼,伸出舌头舔干净自己嘴角的油渍。再从水吧的玻璃食品罐里取出了一颗话梅糖清洁口腔。那是岸上书店送给买蛋糕的顾客们吃完那些昂贵的高糖分甜品以后用来解除腻味的。
“你怎么会在店里。我刚刚还在思考要请谁来开门口的锁呢。”
“突然想找一本书,就回来了。”陆宦走到了外国小说的书柜开始找书。
“我敢保证海明威写不出小说的时候,也是这样抄袭其他作家的片段的。”
“闭嘴。”
“说错了,是名为借鉴的抄袭!”她改口。
“我只是需要确认一些加拿大贫民的生活细节而已。”陆宦慢条斯理地翻阅着平装版《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
这本书是由很质量的春风文艺出版社在前两年再版的,但这个出版社派来岸上书店的推荐代表一定也不质量。那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身材丰腴女人,初次来到岸上书店穿着宝蓝色的真丝旗袍,侧边盘扣没有全部扣上。来到柜台前扫视一圈,发现陆宦不在,才发现新来的张珩乐。
“你们老板呢?你是新来的吗?”她靠在水吧柜台上微微一靠。
“我们老板外出了。您有事找他吗?”张珩乐很看不惯她的样子,但考虑到这个女人可能是陆宦暗处情人的几率,还是和颜悦色地回答了。
“我这边有我们出版社的夏季新书目需要他过目,等他回来你和他说一声,我明天再来。”
“好的,您慢走。”
张珩乐看着她绰约的背影,心想这就是海德格尔存在主义式品味吗。
事实上如果陆宦能知道她内心的想法,一定会严重地指正她:第一,自己在对于女人的品味上比起环肥更钟情燕瘦;第二,海德格尔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存在主义,尽管所有其他人都认为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