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雪,一位如映山红般美丽的女孩,是我读卫校时最要好的同学。
那年我俩17岁,被学校分配到一个偏远的煤矿医院实习。那里除了黝黑的大山,便整日与煤灰作伴。黑雾弥漫,让人总也舒畅不起来。最要命的是缺水,一天只有两个小时的供水时间,经常是来水的时候,大伙排着队,各提两只桶轮流接水。这两桶水得负担一天的用水任务:洗脸、做饭、冲凉、洗衣服……。一旦错过了接水时间,你就得借水度日了。
面对如此艰苦的生活环境,再想想那些分在城里实习的同学,我委屈得直掉泪。樱雪却不同,她坚强、乐观、随遇而安。她不断开导我:“小花,快乐点!你看,这里的人都过得挺好的,难道我们就不行吗?我们应该学会在艰苦的环境里发掘生活的乐趣。”她的一席话多少有些鼓励我。于是每天下班后我们有时散散步,有时打打羽毛球,有时看看书练练字。樱雪还弹得一手好吉他,美妙的乐曲驱散了我心头的阴云,我渐渐变得开朗起来。
转眼就到了第二年的春天。那天刚好我俩休息,樱雪兴高采烈地对我说:“小花,咱们去大石山上采映山红吧,听人说那里的映山红漫山遍野都是,美极了!”“好呀!”我一口答应。于是一大早,我们就出发了。大石山离我们医院有二十多里路,听说那里怪石林立,异常险峻,可这些都阻挡不了我们对映山红的那份向往。
经过一路跋涉,我们终于来到了大石山下。抬头望去,哇!好个大石山,山上几乎全是石头,硬“骨”铮铮,“峰”芒毕露。我们沿着崎岖的山路艰难地往上爬,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了。走走歇歇,爬了大半天,却见到山上只有三两枝映山红开得零零落落。我不禁失望地对樱雪说:“算了,咱们往回走吧,映山红开得还不是时候呢。”樱雪却固执地说:“既然我们来了,就再看看吧,也许奇迹就在前面。”没办法,我们只好继续往上爬。忽然,我们眼前一亮,啊!映山红,美丽灿烂的映山红,一树树,一丛丛,漫山遍野,如火如霞。我们欢呼着奔向它,采呀采呀,一下子就采了一大把。我们把映山红扎成一个个美丽的花环,戴在头上,围在脖子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大笑起来。累了,渴了,我们就坐下来,把映山红中间的须儿拔掉,再把花儿整个放进口里,细细地咀嚼,酸酸的甜甜的,好吃极了。我们的双唇被染的红艳艳的,比抹了口红还好看。樱雪提议:“花,咱们唱歌吧!”于是清脆嘹亮的歌声在山林里飘荡:“爱春天的人们呀,心地善良……”
不知不觉,已到下午了。我们各自拿着一大把映山红准备下山。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偏偏这时又下起了雨,湿滑的山路更难走了。樱雪走在前面,不时用手拉拉我,叮嘱我要小心。好不容易快到山脚,忽然“轰隆隆”一声春雷在耳边炸响,随后一道刺亮的闪电划破天空。樱雪说:“快走!雨要下大了!”我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跪在一块石头上,人差点往下栽了个跟斗。樱雪眼疾手快,丢下映山红一把扶起我,只见我右膝被石头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红的血不断往外滲。樱雪迅速扯下自己戴的围巾,三下两下把我的腿包扎好,然后一把背起我:“花,你拿好映山红,我背你。”“不,放我下来,我能走的。”“不行,你的腿受伤了,不能再走路,我背你到马路上,看能否拦一辆拉煤的车搭我们回医院。”我只好让樱雪背着。这时天已慢慢黑了,雨点伴着雷鸣电闪劈头盖脸地向我们袭来,我的脸上已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终于来到马路上,正巧有一辆拉煤的车经过,好心的司机把我们搭回了医院。还好,我的腿没伤到骨头,缝针后换几天药就会好的。樱雪却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中不断地叫着:“小花……映山红……”。我把映山红插在窗前的桌面上,插在床头,插在门口。花儿热烈地绽放着,在属于我和樱雪的房间里燃烧着,焰火一般。
毕业后,樱雪主动申请留在了那间偏僻的矿山医院里。我则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了美丽的南方。在喧嚣的都市里,我漂泊流浪,灵魂无处安家。樱雪却活得踏实而宁静。她每年都被评为优秀护士,并频频在报刊上发表文章。听说她撰写的护理论文还参加过全国护理论文学术交流。
也许是天妒红颜,美丽的樱雪在25岁那年被肺癌夺去了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我。我依然常常想起她,那位如映山红一样鲜活灿烂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