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从林芝返回拉萨。
又是一段四、五百公里的旅途。
不孤单也不枯燥的旅途,因为沿途的惊喜在继续。
清晨,沿着尼洋河畔,来到阿旺晋美的故乡村庄。
村口矮长的石台上,安祥的老人们微笑安坐,用平和、缓慢的节奏,轻轻摇动手中的转经筒。
藏民的家门口,遍地缤纷的格桑花,一条友善的老狗在呼呼大睡。
家里面,热腾腾的青稞饼,香喷喷的酥油茶,每个人随意的唱着,烙饼的大妈用高亢的藏式嗓音,唱着我听不懂的藏语歌曲。
短暂逗留过后,继续前行。渐渐,尼洋河畔平坦的道路也被仿佛永远也绕不完的雅鲁藏布峡谷取代。
在我渐渐入睡的时候,扎西又一次突然叫停了车,告诉我们遇到了朝圣者。
当自己下车后真正看到这些朝圣者时,与想象中的画面简直天壤之别。毕竟自己在电视上经常看到的画面,是身着藏袍的老婆婆摇着转经筒向着神山亦步亦缓的叩首膜拜。可我此时亲眼所见的却是完全不同的场景:几个年轻小伙子,或许比我年龄还要小几岁,每个人穿着简朴的衣服,一张类似于厨师大围裙一样的牛皮挂在身上,双手套着木板,就在雅鲁藏布险峻的峡谷山路旁叩首、前行。
和他们攀谈起来,原来这几个人是从四川的藏区老家出发,前往目的地拉萨的布达拉宫,在遇到我们这时候已经走了八个月,晚上他们就睡在一辆类似于电动三轮车的篷子里,车里有青稞饼和水作为补给。白天他们就这样几步一叩首的前行,我问他们从四川用这么简单的交通工具来这么远的地方究竟为了什么,一个小伙子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来布达拉宫朝拜是他一生的愿望,而且是必须实现的愿望,接着他憨厚的笑了笑,这笑容在我眼里是如此平和、淡然,甚至和他饱经恶劣天气侵袭的粗犷脸庞极不相称。
同伴们开始像记者一样用手中相机不停拍照,甚至模仿他们叩首朝拜的动作,要知道,身体完全平躺在地上,然后起身,才算完成一次朝拜。
但我没有,即没有拍照,也没有跟着叩首。因为我认为这打破了古朴的氛围,甚至是对他们朝拜精神的一种侵犯与干扰。
不过我此刻心中的感动也许是所有人当中最强烈的。毕竟,电视上老婆婆的朝拜,神山就在她面前。而这些青年,在峡谷里根本看不到朝拜的对象,他们却仍然执著望向远方。
布达拉宫虽然不在他们眼前,却一直在他们心里。
他们是真正的朝圣者,心灵的朝圣者。
原来佛教徒一直在用自己古老的方式,甚至不在乎别人是否在关注,平静、坚韧的延续着宗教精神的真谛。
告别,他们并没有挥手,而是用双手合十的方式送别了我们。
在巴松措,那幅生动有趣的画面啊:白云青山环绕的圣湖中央,有一座小岛,岛上有一座寺庙,庙外的佛教徒们转动着手中的经筒参拜着圣湖,而就在不远处是一群欢乐的小猪在追逐奔跑。
在自然、人与动物共同交织的和谐画面里,是六道轮回的精神与告诫,造就了这一切。
从林芝到拉萨,这一天我们大概走了将近五百公里的路。
五百公里陡峭、险峻的山路。
晚餐后,和几个同伴不甘于这么早就在旅店打发时间,所以就趁着天黑前,轻轻松松出去闲逛。
街边有个藏族姑娘烤着土豆,没有叫卖声,也许是一天颠簸险恶的路程让人疲劳和饥饿,吸引我过去的是那阵阵扑鼻的香气。金黄色的土豆冒着热气,涂上些牛油,再撒上辣椒粉,简单自然的美味。于是我买了几串开始津津有味吃起来,同伴中有位大姐带着自己的小女儿,我看得出这个小女孩也想尝一尝,但很明显她的妈妈不愿意让她随便吃路边摊的东西,毕竟现在的父母过分宠爱自己的孩子。看到这种情况,我轻松笑着说:“尝尝吧,我请你吃!”母女俩人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终究抵不过我的“盛情邀请”。
我总感觉现在的家长对孩子的拘束未免太多了些,比如食物,总是关注哪个有营养,哪个卫生与否,其实他们忽略了最根本的一点,品尝各地的小吃有时不是以营养、卫生作为标准的,而是一种体验不同生活的人生态度。
小女孩高兴吃着土豆,我其实从心里羡慕她,还是小学生就已经从北京到这么遥远的西藏,这在我的童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是那时候根本无法实现的一个梦。虽然现在的小孩子童年已经少了很多欢乐,我们小时候成天玩耍的时光早就不复存在,但他们远行的机会要远远超过我们的童年。
试想,当这些小孩子在多年后重聚,回忆起各自的童年,一个说我参加了多少个补习班,另一个说我有多少次考试名列前茅,而她却可以说那时候我就已经去过遥远的西藏。
我一直认为,从某种角度来看,一次亲身经历的旅行,意义要远远大于无数次教室里的补习课。特别是随着时间的积累这种意义更加明显。因为旅行中的见闻是你亲身感受到的,这种独一无二的感受,任何人就算用再好的文字、图片也取代不了,也正是这种感受让你的人生更丰富。
我们的旅店就在河畔。趁着黑夜前最后的暮色,漫步在河边,望着宽阔的河水流向远方。
白云压得更低。
这朵朵白云仿佛不是在天上,而是从河水中升起来的。
河依旧是冷冷的河,比中午时分更冷。
次日清晨,小女孩一大早就告诉我昨天晚上的土豆真好吃,我笑了笑,看来我在土豆上注入的深意还是起了效果。
不,是我们共同敲开了心灵的香巴拉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