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生涯规划师，接待学生咨询是我的工作内容之一。让我非常惊讶的是：尽管时代已经到了21世纪，尽管男女平等的观念已经宣传了数十年，从众多来访的80后、90后女生身上，我依然能够感受到父母“重男轻女”对她们心灵造成的伤害，感受到“我一出生就不够好”给她们带来的深深痛苦。

这种痛苦和伤害，在《蜗居》的女主角海藻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

《蜗居》电视剧播出后，骂海藻的人很多，认同她的人更多，联想到网上曾经火爆一时的帖子《宁当三奶，不嫁穷人》，海藻的选择及其命运，显然触到了太多中国女性心灵的痛处。

不受欢迎的次女

海藻是一个“计划外”出生的次女，如果不是姐姐海萍坚持认为妈妈会生个小弟弟，海藻根本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尽管六六在书中没有明写，但我们可以想象当海藻呱呱坠地时，她的父母是多么伤心和失望。

在有着深厚“传宗接代”观念的大陆以及海外华人社会，别说海藻了，即使身在名门、豪门，次女的出生都多少会让父母和家人失望。这一点，只需看看林青霞、小S、徐子淇等名人生了次女之后的媒体报道，就可以推知一二。

宋思明与海藻初识时，大笑：“我知道你叫海藻，你姐姐叫海萍。光从名字上看，我就知道你父母生海萍的时候充满憧憬，到了你，就随便给你安了个名字。哪里有姑娘叫海藻的？哈哈哈哈……”

得知海藻未婚先孕时，妈妈痛骂海萍：“要这个孽种也是你要的，留这个孽种在上海也是你留的……”

——这真是一句让人凉到骨子里的话，原来在妈妈心目中，海藻只是个“孽种”！

可怜的海藻，仅仅因为不是男孩，刚一出世就得不到父母的喜爱，并因此一直生活在“我不够好、我不够可爱”的阴影下。

孩子天生都是灵敏的小雷达，尽管海藻的父母可能不会明说，但小时候的海藻肯定能够敏锐地感受到父母对她的排斥。“为什么他们不喜欢我？肯定因为我不够好、不够可爱”，孩子的思维通常是这样的，海藻也不会例外。幼小的她不可能意识到这其实并非事实，更不可能认识到父母不喜欢自己的真正原因。

宋思明根本不爱海藻

阿南朵在《对生命说是》一书中说：

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我相信我是不可爱的，而这时出现了两名追求者，一个完全奉献自己发誓永远爱我；另一个我永远无法确定他对我的爱，我会选择哪一个？当然，我会选择后者（相信我，我很清楚，因为我是过来人。）

我不知道有多少中国女性读到这段话时会潸然泪下，但我想海藻肯定会痛彻心肺、号啕大哭。

宋思明和小贝，到底谁是真正爱海藻的人，无须太多的分析和比较，仅从书中的三段对话，就可以看得非常清楚了：

一段是小贝对海藻说的：

海藻，我知道。我知道你跟海萍的感情。你把她当你最亲的人。可是，海藻，现在你有我了。今后，你的一生会和我一起。我会给你一个温暖的家，有我们自己的宝宝。海萍有海萍的生活，你有你的。你的命会跟我拴在一起。

你要相信我，我会把咱们的生活计划得很好，总有一天，我还有宝宝会是你的生命。知道吗？

一段是妈妈对海萍说的：

他为什么喜欢海藻？他真的喜欢海藻吗？不是的。与其说他喜欢海藻，不如说，他在享受手里的权力带给他的荣耀。一个人的荣耀如果压抑久了不释放会得病。

他是一个当官的手下，他在单位里，在自己家里，都不能太招摇，都要俯首帖耳。那么怎么体现自己的成功呢？海藻不过是他借以炫耀成功的手段而已，没有海藻也会有水草、珊瑚……

一段是妈妈劝海藻的：

你还小，年龄见识都比他浅，你不懂，他不会不懂，如何能忍心看你走到这步田地？他这不是爱你，这是在害你!到头来受苦的是你自己。男人，说句难听话，是只管脱裤子，不管收种的。你还小，拖着个孩子怎么办？你拿什么去养活他？

我除了担心你，更担心这个孩子。将来，他以什么身份，什么面貌活在这个世界上？人家都有爸爸，他有什么？他会幸福吗？你又有勇气承担这种压力吗？

……

显而易见，真正爱海藻、全心全意对海藻好的，是小贝，不是宋思明。

有哪一个男人真爱一个女人，会忍心让她终生没有名分？会忍心让她当单亲妈妈受尽辛苦和磨难？会忍心为了自家的“香火”断送她终生的幸福？

如果一个男人真爱一个女人，他必然会把想方设法把她娶回家；如果一个女人真爱一个男人，她必然会不惧艰险为他生孩子——这才是永恒的人性。

当妻子提出离婚时，宋思明的第一反应是不同意；宋还说如果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就一定要让她为你生一个孩子——真不知道，这算是哪门子的爱情？

我知道说到这里，肯定会有人拿宋临死前还留了500万给海藻说事，但别忘了，此时的海藻，并不是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肚子里有了宋家唯一的“香火”，宋最后还会不会想到安排海藻，我真的非常怀疑。

此外，书中明写宋有很强的“处女”情结，而且一直对老婆不是处耿耿于怀，又误会了海藻跟自己时是第一次。

所以说，宋思明根本就不爱海藻，与其说他爱海藻，不如说他爱自己的权势，爱自己家的“香火”，爱自己的“处女”情结。

相信你值得被爱

但海藻却真心实意地爱着宋思明。

如果一个女人内心深处深信自己“不够好、不够可爱”，她是不可能容许别人真心爱她的。如果有人真心爱她，她会怀疑，会疑神疑鬼，会故意创造出情境，让这个人离开，或干脆直接拒绝他——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内心深处的信念：我是不可爱的，没有人会真心爱我。

反之，如果一个男人并不是真心爱她，甚至根本就是在玩弄她，她反而会对他念念不忘、死心塌地，甚至象海藻一样不顾一切地为他生孩子——因为这正好证明了她内心深处的信念：我是不可爱的，没有人会真心爱我。

为什么美女爱野兽？

为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为什么“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离开小贝是海藻的宿命，爱上宋思明是海藻的宿命，失去子宫也是海藻的宿命，因为在内心深处，在潜意识里，海藻痛恨自己的性别、厌恶自己的生命——而子宫，恰恰是女性和生命的双重象征。

迎面而来的是小贝!只不过他的身边多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女孩儿，那眉眼，那神态，活似大半年前的海藻。两个人挤着肩膀挎着胳膊前行，小贝的身上背着女孩儿的大手袋。

小贝全然没有注意到街边憔悴黯然、蓬头乱发、身材走形、满脸雀斑的海藻默默注视着他。

小贝停下脚步，当街剥了个板栗送进女孩儿的嘴里，然后笑着摸摸她脑袋。那个女孩亲昵地扬起脸，在小贝的脸庞上轻轻啄了一下，两人搂抱着笑奔而去……

看到这里，我不禁掩卷长叹，为可怜的海藻，也为我们这片土地上所有一出生就不受亲人欢迎、不被父母喜爱的女孩！

如果可能，我想把下面这句话，送给她们中的每一个人：

离开那些不爱你的人，相信一定会有人真心爱你，因为每一个生命都是造物的杰作，都是足够好的，不然根本就不会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