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上世纪80年代末的一个四县小城的私企家属院里。
我爸是这家企业的一名普通的年轻工人。我妈曾接替姥爷在一家国企做车间女工。经历了那场著名的90年代的下岗潮,妈妈的事业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挣扎着从车间走向了门市部,然而,市场经济并没有对每一个走向它的人都充满仁慈。妈妈最终心甘情愿的彻底回归了家庭,将养家糊口的责任一股脑交给了爸爸。
相比之下,爸爸的职业转折就比妈妈顺利的多,他从车间工人走向销售领域,我们家也渐渐生活有了起色和好转。
我的妈妈叫燕秋,燕秋在回归家庭之后,尝试过许多不同的职业,但大多以失败告终。
做过超市配货员,但因为常常要搬货觉得太消耗体力,就把老板骂了一顿之后,走了。
也尝试过保险推销,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天天看我妈抱着一摞企业的内部资料回来学习,打开一看,全都是一些演讲与口才,心灵鸡汤,勤奋自强之类的文章。在那个精神与物质食量都不充足的时代,我妈因为打麻将没时间消化,这些精神食粮都被我吸收了,以至于从小到大我的作文就没差过,现在也做了一份天天需要说话的工作。
说到麻将,我妈的自信基本上都是从这门古老的国粹里获得的。因为我的奶奶也是一位资深的麻将爱好者,因此,在我妈嫁过来之后,婆媳关系因为这门国粹的联通而变得异常融洽。我妈和我奶奶的关系一时间融洽度甚至超过了我妈和我姥姥的关系。
但是,90年代的小城市里,对于打麻将的容忍度不是特别高,地方派出所很容易将打麻将和赌博画上等号,其实,那只不过是辛苦了一天的工人们仅有的一点乐趣而已。
我妈曾经有过几次很辉煌的被抓未遂的经历。
有一次,派出所的人半夜包抄了他们打麻将那家人的院子,正当大家慌乱之时,我妈随手捡起一块砖头,砸中了墙头的一盆花,随即大喊道,墙头有人,大家的视线都被那盆花吸引了,我妈趁乱跑出了院子,消失在夜幕中。
还有一次,我三年级的时候,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被我爸叫醒,说,你妈出事了。我急忙穿好衣服跟我爸到了一个邻居家,看见院子门口警车救护车都闪着灯。再往里走,看见我妈被一群人簇拥着躺在院子中间,嘴里振振有词。
旁边的大妈对我说,“你妈心脏病犯了,要抢救。”说实话,我第一反应是“妈,你啥时候有心脏病来着?
我妈翻着白眼珠,嘴里不停的念叨,“把我闺女带走,别吓到孩子。”那一刻,我分明感觉到了黑夜里有一双熟悉的大手正悄悄的捏了一下我的小腿。年幼的我再看看我妈那张很有戏的脸,瞬间推理出了故事的梗概,我便不吭声了。
这时候,派出所的民警过来了,询问我妈的情况。我很强硬的挤出几滴眼泪说,“警察叔叔,我妈的心脏病犯了,不能看见红色的灯,你们的警车刺激到她了,她需要回屋静养,不然后果很严重的。”
民警们看到这种情况,掂量了一下,便决定带走其他三个打麻将的,送我妈回家休息,只是提出了口头批评。
这一局,我妈完胜,我也可以说成功的修炼到戏精本人的程度了。(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