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特.派克在他的畅销书《少有人走的路》中说人是逃避痛苦的动物,这点我甚为赞同。对于有的人来说,读书思考是件痛苦的事情,他们不喜欢痛苦,所以很少沉下心来阅读一本书。而对于我来讲,痛苦的不是逼自己读书,而是强迫自己不去想念故去的亲人,因为那无尽的思念如此绵密,使人窒息。
冯友兰在中国哲学简史中已经解释过中国人文化意味十足的对故去亲人的怀念方式。中国人这种自我安慰式的怀念,是把故去者当做还在人世一样的对待。因为人们对于亲人的离世,虽然在理智上接受了,但是从感情上却很难接受,总觉得她们还像往常一样活着,对他们的一切感情都还没来得及表达,而这些遗憾导致在世的人心中的愧疚,所以为了安慰自己受伤的心,也为了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她们选择了这种看似有些无奈又令人心酸的方式。
老爸在的时候,我没有深入地理解这些内容,只是觉得很荒唐,认为自己不会这么幼稚的自我欺骗,但是事情真的发生后,我那被打击的无处安放的心瞬间不知所措,做什么都像是多余,失魂落魄的总想找个寄托。对着老爸的照片,我会自言自语,对他说着我的不舍与愧疚;仍然会买很多他生前喜欢吃的东西,买回来之后才发现没有机会给他;总是觉得他就在身边,不知不觉还会打的手机,等到手机那面传来机械的提示音后才恍然大悟......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接受并潜移默化的学会了从前不解的行为,并且对这种行为表示深刻的理解,因为我终于体会到这是最为合乎人性的方式。
只有在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这是多么痛的领悟,我宁愿自己永远处于懵懂之中,也不想如此痛苦地面对失去他的生活。他不在之后,我才意识到他的各种好,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习惯有他的骄纵,最后才清醒的发现我是多么不称职的一个女儿,满心的愧疚超出了对他的爱与不舍。
想起我的一次又一次的任性,该给他带来多么大的烦恼;而我又是多么的以自我为中心,对他的关心不耐烦,很多次拒接他的电话,甚至不等他说完就挂掉他的电话,理由只是我很忙,而我所谓的忙也只是看几本书写几次作业;我理所当然的认为他的我的严格要求是希望我成龙成风,所以一直将精力用于学习,用一次又一次的荣誉证书和奖学金来换取他的笑容与夸奖,然而我却没有认真的问过他,他所希望于我的到底是什么?我单纯的以为我是他的骄傲,而他所真正希望于我的也只是我能简单平安的生活而已。一直在忙碌的是我,一直骄傲的也是我,他一直在认真的做我的配角,而且这么心甘情愿。现在想来,当时的我是多么的幼稚和自私,我错过了多少能和他共处的时间,也失去了能与他心心相印的交流,没能听够他的唠叨,没能享受够他的骄纵,总之,好多好多都不够换来的都是今天满心的愧疚。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接受他已经不在的事实,至少在心理上没有做好准备。慢慢地,在很多涉及到他的时刻,我都是选择性忘记或忽略,不经意间想到他,心里那突然泛起的凄凉令我招架不住。我把很多关于他的记忆或生活片段强制性的压在心底不去谈及,更不敢去想,不是不想,而是只要一想,心中的愧疚与凄凉就把我打败,压制不住,那种痛心脏真是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矛盾的思念真是痛苦至极。
我始终不明白,像他这么好的人上帝怎么会这么着急召唤他回去呢?他的离去这么的突然,我迅速的体会到人的脆弱,脆弱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离开这个世界。人真的像朝生夕死的浮游,生命如寄,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恩赐,要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不奢求无望的东西。
遇到朋友跟我诉说自己的老爸多么的古板,多么的不解人意,现在的我都会以一副充满沧桑的面容告诉她们有爸爸的女孩都是公主,公主不需要生气,而且有爸爸是多么的幸福,多么的令人羡慕。对我来说,爸爸这个词已经如千斤重,他所代表的不只是一个称呼,而是一种期待与信任。
是啊,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男人会在他的一生中,始终如一的把我们像掌上明珠一样捧在手心里,永远把我当成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孩来疼爱,那么这个人,不会是我们的爱人、情人,只会是我们的爸爸。
有爸爸的女孩都是公主,这是多么骄傲的宣言,而自从他走之后,我的骄傲有谁来支撑,我的任性有谁来包容?更可悲的是我要优秀给谁看,我那无尽的思念又该如何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