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下午。那个一切刚刚好的下午,我站在路边,看着数量刚刚好的行人,晒着刚刚好的太阳,身后吹着商场大门口刚刚好的空调风,心情舒畅。
而她就刚刚好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带着长度刚刚好的棕色卷发,化着刚刚好的淡妆,背对着太阳向我走来。她头顶的阳光晃得我恍然间失神了,觉得她好像从精美的mv里走出来的一样,好看得不得了。
一开始我以为她会和她的的外表一样,中意于甜美无害的东西,比如韩剧。可是她告诉我她喜欢血腥恐怖,行尸走肉一集都没有落下过,电锯杀人狂和汉尼拔之类的更是心头好,我说不像啊,你那么可爱。她笑了,低着头捂着嘴轻轻笑,然后清了清嗓子,抬起头撩了一下头发,看着我说“不信有时间一起看啊”。
“啊呀”,我心想,“口味真独特啊,有意思。”然后悄悄用力吸一口弥漫在空气里的淡淡洗发水香,瞟了一眼她明亮的眼角又迅速移开目光,努力忽视心底的一丝异样,故作镇定保持有礼貌的微笑,“好啊”我说到,接着又问:“还喜欢什么呢?”“跳爵士,还有健身,我想练出马甲线 ,画点画,听听歌什么的”……
多棒啊,我甚至都可以想象她跳爵士舞或者坐在阳台上听着音乐,安静作画的样子。
十一长假的末尾总是让人眷念,不愿意太早回家,两个人看完电影后从五点逛到八点,吃完晚饭继续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她说话总是不紧不慢,很少开启新话题却让我惊讶于她的聪颖和机灵,很奇怪为什么明明才刚刚认识却猜得出我接下来要讲什么话,为什么会在我一时语塞的时候给我圆个刚刚好的场,顺着我的话说下去。带着紧张和欣喜揣摩了一个晚上都没想明白,最后再分别时我才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什么星座啊?”
“天秤啊!”怪不得呢,我水瓶啊。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那个晚上我们几乎对所有东西达成了一致,关于健身,关于电影,关于喜好,于是就做了关于暑假的约定,在三月份的还略微冰冷的寒风里就预定了彼此的整整一个夏天。
我一向是一个假正经的人,高中三年的前两年半都遵守半军事化学校的要求,从来没有把手机带进教室过,可刚刚好在离高考最近的两个月,一切都变了。我开始守着手机等着她的早晚安,等着她和我分享一天的喜怒哀乐,等着她给我发可爱的音频,等着她给我分享喜欢的歌……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多,聊的内容越来越广,时间也越来越长。心情不好的时候听到专属于她的消息提醒就会欣喜若狂。同学看出我的异常,来质问 “你是不是谈恋啊?要高考了,自己掂量噢”,从未没有辩驳,只要说对方是个女生,我们只是朋友,跟她聊天很开心,同学就会悻悻然走开,而我仍然等着她的消息来后偷偷跑到厕所去回复。奇怪的是,我的分数不但没有下滑,反而一路高歌猛进,心态也是无比的好。
他们说这是爱情的力量,我不敢肯定但也不想否认。“是这样吗?”我问自己,一遍又一遍。我也不是没试探过,可是她的语气让我琢磨不定,只有深夜独自在床上辗转反侧,默默叹息。我踌躇犹豫,心神不宁,不知道怎么理清,更不知道怎么开口,情绪好像从未如此被一个人牵动过,我比以前更容易向人撒娇,愁愁笑笑阴晴不定,一会儿自己一个人笑得像个傻逼,一会儿在人群中黯然神伤……可能正是如此吧,那个问题的答案居然开始在心里慢慢清晰,于是在挣扎权衡了很久之后,我咬咬牙,决定跨出这一步。
挑了一个特殊的日子,满怀诚意地写下一段话,最后附上一句“我喜欢你”。
事情的结果来得情理之中又预料之外,在我说完“所以让我追求你吧,从今天开始”之后,竟换来了一句“所以我们交往吧,从今天开始”。
你知道那种心情吗?就好像你渴望了很久很久的东西突然有人说要免费送你一样,我只记得当时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大脑像被电击了一样一片空白,想大叫出来却发现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沙哑。都说人类最主要的性器官是大脑,那一刻我的灵魂像出窍了一样飘在天上,晕晕乎乎飘飘然,所有一切都在晃动闪光,那绝对是比生理高潮还要美妙一百倍的感受。所以刚刚好在2016年的5月20号这一天,我们在一起了 。
谁又想得到,我的初恋竟然是个女生。
从此,我们就过上了她两个城市来回跑,我城里乡里来回跑的日子(学校在郊区),所有的焦虑和疲劳,都会在见到彼次的一刻化为乌有,恨不得把时间拉成了两倍来过,好不费她这一路辛劳。就这样,那个说好的夏天慢慢到来了。
她回来了,我解脱了,我们有足足三个月的时间属于彼此。我们在一起看完了所有想看的电影;在私人影院趁着猛鬼登场钻进她的怀里;在电影院的角落偷偷接吻;在健身房给彼此擦汗;在书店里假装漫不经心的翻书,故意凑得很近说话,恨不得立马抱在一起;牵着手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走完城市的大街小巷,任长发飞扬也不管不理;半夜坐在花园里吃串儿,她会舔走我嘴边流下的油。她陪我买衣服,紧紧牵着我的手闯鬼屋,陪我喝酒带我吃西餐,陪我淋雨陪我打盹,陪我追剧陪我吃甜品陪我k歌,陪我做一切我想做的事情。我多么喜欢她啊,喜欢得恨不得把她揉进我的身体里面去,喜欢得别人多看她一眼都想冲上去给他一记,喜欢得想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最多的温柔都给她,我想送她花,于是折了一大盒紫色的川崎玫瑰,我想让她的生活充满惊喜,于是召集同学摆一屋子的蜡烛,燃起来像装了一屋子星星……
但是我啊,一向是个假正经的人呢。怎么免得了一本正经地考虑未来呢?就是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出现了不可调和的分歧。
吵架,冷战,暂时缓和之后又开始。不断地猜测,等待,原谅,道歉。慢慢的,我累了。原来一开始吸引彼此的那些特质居然那么经不起考验,稍稍一个缝隙就被扯开几倍大,我在想,也许我们其实根本不合适,也开始怀疑,这段来的如彩虹般突然而绚丽的感情会不会也如彩虹般散去得无声无息。
我们都喜欢薛之谦,那时候他有首新歌叫《刚刚好》,多少个晚上,我们靠在一起安静地听歌,轻轻地浅唱,这首歌却刚刚好在此时开始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是不是就该到这里了,我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停留在刚刚好的样子。
最后一次牵着手逛街的时候,我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心里已经不想在追究谁对谁错,不能磨合的差异像一道厚厚的墙一样隔离在我们之间,无法逾越。我转过头看她依旧明亮的眼角和美丽的侧颜,突然做出了决定,不想再吵了,不想让面目可憎的样子成为关于彼此最后的记忆,因为我还是很喜欢你,想永远那么喜欢你,所以就到这里吧,我们给了彼此最难忘的夏天,留住了彼此最美好的容颜,趁着我们还能相安无事的牵手的刚刚好的时间,说再见吧。那一天,刚好8月20号,从凝视的直觉到身体的知觉,亲密无间已经填满了我想象的阴影,虽然才短短三个月,却长的像一场湿热的沉眠。
离开家乡一个月,无眠的时候常会靠在床头发呆。抱着手机对着她的QQ头像双眼放空,想念那些被她的面庞填满的日夜,放不下自尊去主动说话于是打算用小号以陌生人的身份去了解她的近况。就算是又面目可憎一次吧,可是没说到两句话她就把我的名字发了过来,“这样说话的只能是你啊”。我无语凝咽,正当及其窘迫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时候,她说:“刚刚好今天是我生日诶,你是不是又要给我惊喜啊?”我舒了一口气,眼眶有点模糊,仍然强忍着回过去:“是啊,聪明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