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有时光机,我想回到童年,回到奶奶的小院里,疯狂生长,恣意妄为。
奶奶的小院背靠着高高的土崖,五间房子里居住着老中青三代人。老奶住两间,奶奶住两间,新婚的儿子儿媳住一间,于是我就在这小小的院落里呱呱坠地,小小的脸儿虽不能惊艳众人,却也是大家宠爱的“满堂红”。小院的欢声笑语因为这个女孩的到来更加清脆响亮。
小院的地势北高南低,五间瓦房,青石台阶。台阶下,一棵梨树就像亭亭玉立的女孩,春天穿着美丽的白花裙迎风摇曳,让你想起那句歌词“摇摇洁白的梨树,花语满天飞翔……”。奶奶在梨树下细心地为我缝补着衣裳,密密的针脚蕴含着她的牵挂她的爱;秋天,浅黄的梨子在阳光下闪耀,梨树下奶奶悠然地坐着,慈祥地看着儿孙们笑着闹着,那样的日子,如诗如画,如词如歌。
和梨树相望的是一棵枣树,我从来也不问她几岁,只知道农历七月十五后,枣儿开始花红,半红半绿的果儿缀满枝头,仿佛胭脂红围绕翡翠绿,它们是那样相宜,那样养眼,那样馋人!年幼的我虽瘦弱,却充满了活蹦乱跳的干劲儿,踩着梯子麻溜地爬上西房,摘下嘎嘣脆的枣子,放进嘴里,那咔嚓的响声仿佛就在耳边回荡,是何等的快乐和甜蜜!
小院建在土坡上,屋子高,大门低,下雨时雨水顺势而流,像小溪一样撒着欢儿。我总是站在门洞里,望着雨浮想联翩,想着电视剧里的女主人公撑着美丽的花伞,在雨中穿行。如果我有一顶花伞,一定邀奶奶和我一起雨中漫步,聆听那美妙的雨声……
秋天,爷爷会把山坡上成熟的糜麻五谷背回来。小院就成了打谷场、晾晒场。金黄的谷子,蹦跳的豆子,光溜溜的糜子,还有像刺猬一样的蓖麻,简直是应有尽有,要啥有啥。红豆、绿豆、芸豆、豌豆、芝麻、花生、向日葵,群英荟萃,美不胜收。爷爷把晾晒的每一个“虾兵蟹将”尽收粮仓,皱纹里泛着光。我也凑个热闹忙活一阵,但更多时候是享受成果,享受美味,是那个吃得香跑得欢的小孙女。
一进腊月,杀猪宰羊,一派年的景象。我坐在小院的炕头上,望向玻璃外,看着热气腾腾的猪肉,就等着骨头炖好的那一刻,跟猫儿一样享受一年最美的饕餮盛宴。小院里忙碌的爷爷奶奶,杀猪的屠夫,买肉的邻居,好不热闹。小小的我看着那热闹的场景,甚是欢喜。
小院的东南角是猪圈,猪圈的矮墙上,爷爷总是把烧过的料炭捡了又捡。老奶总是喊他去吃小锅饭,我会看看哪个屋子的饭会更合口味,就在哪个屋子吃,但也总是长不胖,长不高。可能随了奶奶的样子,瘦瘦的,但有一把子力气,家务农活都能干。我也喜欢女孩子的细活儿,在巧手奶奶的教习下,剪红红火火的窗花,纳锦绣无限的鞋底,拥有一颗温柔而又坚强的心。
很多个春秋后,枣树依然在院子里绿嫩红脆,梨树依然在家门前花开果熟,但我却很少有机会再去小院看望伴我长大的它们。我那亲爱的爷爷奶奶啊,人已去,屋成空,院门上的那一把锁,仿佛锁住了流逝的童年和爷爷奶奶的一生。
某个午夜梦回,隐约中,爷爷仿佛成了枣树,奶奶仿佛是那棵梨树,我又回到了我的童年,奶奶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