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记得老家村里名叫南关地的那片耕地。我更记得的是我们家在那里有一小块地,那块地种满了苜蓿,种给家里的奶牛,种给童年时家里的生计。
小学时,爸爸妈妈时常打发我和哥哥去那片苜蓿园,其实算不上苜蓿园的,毕竟没那么美,因为打心底里那就是牲口的口粮。吃完午饭,午休过后,我们俩就推了家里的平车,带上镰刀和捆草的绳子,浩浩荡荡却满不情愿的向目的地进发。
苜蓿是长得很快的,和韭菜一样样的,割了一茬长一茬,我们家的地刚刚好,在满足家里那头牛的饮食的情况下,旧的一轮刚割完,新的一轮又长了老高了。
我们哥俩到地儿了就割,割一会儿却又累了,就直接苜蓿丛里躺下来,被苜蓿包围了,苜蓿地一周又包围了高高的玉米杆,绿油油成一片。耳朵里净是蛐蛐的叫声,东南西北窝在不同的地方争相鸣叫着,却不想这吵闹被我们听了去。我们抬头看,这时像极了井底之蛙,天被苜蓿围出来一小块供我们观察,一会儿一群鸟过去了,一会儿一只蝴蝶飞回来了。蝴蝶有大的有小的,最小的最喜欢的就是那种蓝蝴蝶,来回飞还很轻盈,数量也最多,很大的很漂亮的就少多了,但是也能碰得到,对于这种蝴蝶我们就总是会更多一些敬畏的感情在里边了,从不捕捉,也从不追逐,就看着那么优雅地来,又优雅地离去,仿佛这片地也因为他们的到来多了些神圣。
我们还经常躺着躺着听到地牛的声音,从地底下传来的像牛叫的“哞~哞~”的声音,这声音听着很清晰,却又移动的很快,总是猜测地底下是不是还有那么一层,一片绿地,一头牛吃着草,叫两声,又迅捷地奔跑到了远方。也会猜测是不是地下水里有那么一种生物,长得不大但是声音惊人,像浓缩版的牛一样但是可以在黑暗的地方生存。
小时候总是觉多,哥哥总是在我入梦深时唤醒我,夕阳西下,割了的苜蓿却只有一点点,一个激灵就起来干活了。干活却也不老实,学着电视上上帝视角在苜蓿地里用镰刀画起了画,或者写个字,或者歪七扭八地割出来一个迷宫,再割着割着找到对方。玩累了,活儿也差不多干完了,一抱又一抱堆到平车上,再把绳子捆了紧,便在这暮色和微弱的夕阳的交织里或推或拉的回家。
其实有时候我俩为了偷懒还是会少割点的,毕竟两轮的平车在坎坷崎岖的土路上还是蛮吃力的,可是为了掩盖我们偷懒,我们又会绑的松一点,越蓬松显得越多,不至于挨批评。可实际上是割的少了,那我们就需要间隔更短的时间去完成这个任务,用妈妈的话说,这就是我们俩承包了的任务,怎么着都落不下。
多少年过去了,那片地几经辗转,卖给了别人,又变成了养殖场,那片苜蓿地,那周围的玉米杆都变成了墙垣,牛叫却仍然存在,却再也听不到了地牛,成了养殖场里的肉牛,蝴蝶也不知道哪里去了,离开了苜蓿地或许还有别的归宿罢。
我现在认为,那片地是种给家里的那头牛的,也是种给我们的回忆的,苜蓿的生生不息,花儿的绽放和那些用尽全力生活下去的蝴蝶和蛐蛐,充满了我们最美最简单的那些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