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村有个傻子。二十七八岁。板寸头。常常穿一件浅灰卷边的短袖T恤,和一条镶白边的深蓝色运动长裤,鞋子常常是不穿的,光脚。傻子大概也是爱干净的,或者家里人打理得好,身上并不很脏污。
天气好的时候,傻子偶尔会拖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米白的尼龙袋子,在村子里晃荡,看到什么合意的石头、木板、玻璃瓶子、冰棍袋、小花、小草、小虫子,都当宝贝似地装进袋子里,浑然一个捡破烂的。要捡也该捡点能换钱的呀,净捡些没用的。果真是傻子!
但多数时候傻子都瘫坐在村口的路边,啜着大拇指,伸长着脖子望着路两边,有人来了,就嘎嘎笑。有时只是抬头凝望着从他身边走过的人,开过去的车,并不干什么;有时候又会在脚边随手摸起一块石头,往别人身上砸过去,砸中了就得意洋洋地大笑。
也不知道他奉行的是哪一套选择标准,如何决定他的投掷对象。反正在那条路上,傻子是他自己的国王,拥有最高的自主选择权,爱砸谁砸谁,反正大多数人都不会傻到跟傻子计较。他是傻子啊、、、、、、
我是被傻子欺负惯了的,每次途经那条路他都一定会拿石头子冲我丢过来,有时还会做出一副要冲上来扒住我的电动车的样子,吓得我惊声尖叫。听到我尖叫,傻子就高兴了,脸上浮起一种恶作剧得逞的笑来,手舞足蹈,像个小孩。尽管我并未受到实质伤害,但仍是不胜其扰。傻子为何偏偏选择我做嬉弄对象!心里又气又恨。
时间长了,你追我躲,几乎成了我和傻子的固定曲目。每次经过傻子的地盘,都成了双方斗智斗勇的战争,我想尽各种办法试图避开傻子的石头武器,但从未成功。傻子居然还是个神枪手!这场较量,我竟然输给了一个傻子!!!真是无比气闷。
傻子与一只猫对上了。不知哪来的一只体型肥硕的威风凛凛的虎皮猫,爪子蹬在地上,弓直了背,长蛇样的尾巴直直地吊在半空,珀色大眼直瞪着眼前的傻子,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满是进攻的威胁。
相比起来,傻子就气定神闲多了,只半蹲着身体,也不出言呼喝,只漫不经心地看着气势汹汹的虎皮猫,手里抓着石块,只待它沉不住气扑上来,就把武器挥出去,竟是十分有耐心。——也是,人家是戏弄惯了人的,怎会把一只猫放在眼里。
半晌,虎皮猫不敌自退,踱着猫步走了。傻子打败了猫,很是高兴,向我多丢了两块石头。我回家,气得多吃了半碗饭。欺人太甚!
改天,又途经那条归傻子管辖的路,远远地看到傻子坐在路边,心里就开始打鼓,为即将遭到的石头洗礼。我跟着旁边的一辆车慢慢地开过去,心里煎熬极了,像要奔赴刑场。车离傻子越来越近了,我一颗心提了起来、、、、、、
咦?没有被砸?为何?傻子放弃他的无聊游戏了吗?我回头,傻子老老实实端坐在路边,一动也不动,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猖狂。我一看旁边跟我一起开车经过的壮汉,瞬间悟了!好你个欺软怕硬的傻子!心里恶狠狠地想:总有一天有人来收拾了你!哼!
过了几日,远远地竟然在傻子常呆的地方看到一辆警车。不会罢!果真有人来收拾这个傻子?
傻子这回没有坐在路边了,他站着,以一种惊弓之鸟的姿势。他耸着肩膀,不停地朝着旁边的警察摆着手,嘴里呜呜咽咽地也不知道胡乱说些什么。警察在驱赶他,让他不要再坐在路边。但是他估计也听不懂,脸上满是无措害怕,几乎是仓惶欲逃,看上去竟是十分可怜。
真有意思,傻子也知道怕警察。这个欺软怕硬的傻子以后估计是不敢再出来当街霸了吧。
我无意再看,离开了。
隔天,我开车经过,又被石头子给击中了!一望路边,傻子坐在那嘎嘎笑着呢!
呿!你个欺软怕硬的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