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幻想,如果兜里有钱、车里有油、手机满格,一定敢把自己放逐到任何地方。可惜幻想终究是镜花水月,经不起任何实践的检验。在如果之外,有牵绊,有责任,有放不下。既然玩不起说走就走的游戏,那就默默地收藏起这颗游牧的心任它偏安一隅。蹉跎流年中,我低眉敛目洗手做羹汤,向红尘许一世温良。
可是春天来了呀,万紫千红百媚千娇的春色太撩人,藏好的心又不安生起来,不流浪一场怎么对得起春光。
浏览近处的地名,“杨柳青”这三个字跃入眼帘,不禁想起刘禹锡的《竹枝词》,“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晓得此“杨柳青”非彼“杨柳青”,依然十分好奇,有如此美好的名字,该是怎样一片动人的天地?
晚上起了意,天明就出发,赴一场千年古镇的约会。行进在路上,听春天的脚步,听自己的心音。天空高远,草木青葱,身旁有对的人相陪,我低头傻笑,春风沉醉。
从S230出口下了高速,拐个弯就到了杨柳青。杨柳青以年画、灯会闻名。有“华北第一宅”之称的石家大院座落在大运河南岸,位于杨柳青的中心位置。
喜欢走走看看各地的民居,由于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的不同,民居在不同的地方,有不一样的风貌。它们或独立或热闹,结构建材带着俗世烟火的温度,雕琢布局却藏着匠心独具的诗意。
我曾去过苏州的锦溪,江南民居傍水而生,小巧简洁、钟灵毓秀,烟雨迷蒙中别具一番纯朴、敦厚的乡土气息。
我曾到过安徽的西递、宏村,徽系民宅中独具特色的马头墙高低错落,与周围的山水连成一体,描绘出苍翠婀娜的田园风光,“中国画里的乡村”,令人流连忘返。
我也曾去过山西的王家大院,领略过王家大院的恢弘气度,它被称作中国清代民居建筑的抗鼎之作,无论是15万平方米的占地面积,层层进进的房屋数量,五巷六堡一条街,还是砖雕石雕木雕的精美程度,都令人叹为观止。
……
但是,在北方,像石家大院这样的民居,更让人心生亲切。每个院落都方方正正,地面铺着60公分左右的方石,看上去洁净、整齐。花园中绿肥红瘦、春意渐浓。曲曲折折的回廊仿佛蕴藏着说不尽的故事。戏楼有上下两层,采光充足,修得落落大方,最让人惊艳。戏楼里陈设保存完好,桌、椅、戏台都在,经常有演出,我们去的时候,一出河北梆子刚刚演完,有些遗憾。
从大院来看,房屋并不宽敞,屋中的陈设也多是小时候在农村看到的老物件,八仙桌、镜子、大花瓶、猫形石枕、泛着烟熏色的食篮、衣柜上生了绿锈的铜锁……当然,由于历史变革,我无法想象石家正值盛年时的傲人丰姿,却也正因为如此,我见到的大院符合北方民居“藏风聚气”的风水格局,有了平易近人的神态、随和自然的呼吸和草木炊烟的味道。
石家祖辈漕运发家,不论当年如何显赫,不过是普通人逆袭,活得比较出彩的富裕人家,凭着脑筋灵活、勤勉经营和天时地利得以兴旺发达。可惜,成由勤俭败由侈,无论是山西的王家还是天津的石家,一旦后世子孙有了骄奢淫逸之气,家族便如缺了钙的筋骨,迅速地萎靡下去,一蹶不振。大院中的多少故事都被雨打风吹去,只有这140年历史的宅院,阅尽人世的繁华和苍凉。
春天的阳光,暖暖地照着每一个房间和游人,一切都很安静。是谁说的——“要足够丰盛,才可以和世界平等对望”。只有亲历了远方山水,才不枉人间走一遭。生活没有绝对的安稳,背起行囊就是过客,放下包袱就找到了故乡。每个人都要好好地经营属于自己的宅院,修身、齐家,认真而努力地生活,让自己的院落每一天都洒满阳光、铺满锦绣。
杨柳青,这个春天你注定成为我往后不老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