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角落里的似水年华

        安庆的夏天是非常炎热的,因为高温,老城区经常供电不足。所以那时候应供电局要求,正好给自己放两天假,呆家里更是闷得慌。我又是一个比较怀旧的人,所以避开高温段的时候,自己经常去安庆的老街逛逛。也别有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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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喜欢是老街的午后,无论初春还是盛夏;不论是深秋还是隆冬,总有那么一些两鬓斑白的老人,悠闲地踩着青石板,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地从巷道的这段转悠到拐弯的那一头。眼前和身边,只是从容飘过的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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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对于有些人,老街、古屋、大观亭,都是逝去的光阴、荒芜了的过往,他日远离,便不再觅寻。而对于我来说,它的点滴充盈记忆的角落,从来不曾忘却。偶尔月下思乡,老街的一切,便如月华洒落,如梦如幻,却又澄明清澈。仿佛闻见,石墙根下大爷泡在茶盏里的淡淡余香;又仿佛听见,历史的阳光穿过老屋的天井里,大妈仍在老式水池上搓衣洗衣的棒槌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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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老街回来,我歇业了两天的小面馆又重新开门营业了。天刚蒙蒙亮,我就激动地在门口挂出了一块小黑板,上面用白粉笔写着七个大字:山粉圆子红烧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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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对于安庆人来说“山粉圆子红烧肉”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美食了。因为每家每户都会做,而且都是从小吃到大的。之前在外读书的时候,每次过年回家,奶奶都会做上几次。而对于家乡的记忆,也就仅此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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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在“登云坡”老街的一家小店发现这道小食的,当时正好是午餐时间,小店里的客人陆陆续续,好多人都点了他们家的招牌菜:“山粉圆子红烧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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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式推“山粉圆子红烧肉”的第一天,我很兴奋,不知道食客们会怎么评价。我一大早就起床准备食材,把开水加入山粉里和面,并搓成一个个等个大小的圆子,一边把精选的猪大骨放入砂锅内熬制高汤。

        我并不清楚“山粉圆子”的真正做法,只凭着平时看妈妈在家做的步骤,加上自己的创新,一步步尝试着将美味还原。

        周末店里的食客不是很多,但对于新菜,我都会免费盛一小碗推荐给来店里的客人,而他们大都愿意尝试。

      揭开砂锅盖子,猪骨高汤冒着热气,经过长时间的熬煮,精华已融入汤中,十分鲜香。五花肉切成小块,加上高汤一起红烧,待五花肉快要酥烂时,把山粉圆子倒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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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碗简单的山粉圆子,不时体现在老安庆的记忆之中。食客们对我的山粉圆子都比较满意,除了坐在角落的一个老奶奶。

        她满头花白,走路蹒跚。进店之前,就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时而抬头望着我的小黑板发呆。我在料理台观察着她,从我把山粉圆子端到她的面前一直到她吃完,她的眉头都一直紧锁,从未舒展。

      或许并不是山粉圆子的缘故吧,毕竟其他的食客反馈都还不错啊,至少我心里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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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后来的几个星期里,食客们大都忘却了那道习以为常的“山粉圆子”了,而那个看似不喜欢的老奶奶却成了它的忠实拥护者。

        她几乎天天来,只点一份山粉圆子,紧锁眉头,吃完便走。看着她的表情,我内心也是不悦的。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我不知道,也没有多问。

        那天傍晚,天下着大雨,我享受着店里的宁静。店门响了,有人推门而入。我抬头一看,是那个老奶奶。我笑着向她点点头,她却抢在我前面先开口:“能为我做一份山粉圆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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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问题,稍等一下,马上就来。”我一边说,正准备往厨房走。

      “等一下,不是,我是说为我单独做一份。按照,按照我的方法。”老奶奶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

        我很诧异并不理解,但反正这雨天恐怕也不会有别的食客了,索性就答应了,按她说的做。我让她坐在料理台前的卡座,方便她告诉我步骤。

        按照她的说法,这次我用冷水和面,一边加热一边搅拌。把山粉搓成长条,切成年糕大小的厚片,换用鸡肉熬制高汤。小火慢烧五花肉,当鸡肉软烂,熬出的高汤金黄,果然不同凡响。将高汤倒入五花肉红烧,因为山粉在和面的时候已经差不多熟了,所以等五花肉快好时,下入山粉圆子。老奶奶语气轻柔温暖。

        “我是临沂人,我老伴是安庆人,他以前在临沂的一家酒店做厨师,也是因为那道“山粉圆子红烧肉”我们才认识的。”老奶奶跟我诉说着她的青春往事,可以看到她脸上所浮现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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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山粉圆子,按照您说的方法做的。”我笑着将山粉圆子放在老奶奶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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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你,小伙子”老奶奶看了看山粉圆子,拿起勺子,在碗里舀起一勺浓稠的汤汁,然后又夹起一片山粉圆子送进嘴里,慢慢咀嚼。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次,她没有皱眉,我从她不断咀嚼的嘴上看出了些许笑意。

        老奶奶突然放下筷子:“小伙子,你也盛一碗尝尝吧,味道挺不错的”

        “这,不好吧。毕竟这是专门为您做的”

        “没什么,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就当陪我尝尝,行吗?”

        “那,好吧。”我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嗯,味道和口感与之前的相比,果然不一样。

        “自从老伴走后,我就再没吃到他做的山粉圆子了,我自己现在跟女儿住在城里,家里的厨房我也不会用,她们平时工作忙,又不会做。”

      “小伙子,谢谢你。还能特地给我这老太婆子做顿饭”

        “哎,奶奶,您千万别这么说,我也就是个厨子,不就是给客人做饭的吗?”

      窗外的雨一直在下,我和老奶奶一边吃着山粉圆子一边闲聊着。

        闲聊中,得知老奶奶原来和老伴也住在“登云坡”老街,她说:“随着老人们的逝去,年轻人都来城里安家落户,老街已没有几户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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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生活在那条老街大辈子的老人们早已习惯了那里的环境,见证了老街的变迁。也许他们对那周围的变化已经习以为常了;也许他们并不担心若干年后,那条老街将如同自己一样,只能成为后来者追忆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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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与老奶奶聊天的过程中,我知道我几度眼眶湿润。幸好热气遮住了眼镜,也许是因为山粉圆子太好吃了,又也许是因为老奶奶和她老伴的故事太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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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老奶奶都没来过餐厅了。听说,她女儿现在每天下班之后也开始在家做饭了。

        很多时候,给父母最多的陪伴就是~亲手给他们做道菜,陪他们好好吃顿饭,对他们来说这就足够了。

        闲暇之余,自己一个人又多次去到老街闲逛。也许,没人懂得,那些年轻的身影为何都要离开,几步之遥的距离,也很少从此路过,连风都变得如此疏离。老街在失去中慢慢老去,而曾经受老街庇佑的人们,却在老去中渐渐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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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日渐膨胀的城市,还有急速建盖的高楼,正慢慢蚕食着这片古老而又深沉的土地。生活在这里的老人,是守着尘埃落定的清宁,还是,在渴望喧嚣过后重新沐浴的风雨春秋?没人知道…又或许只是因为想留住那份平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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