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树,不,准确地来说,我还是一颗种子。于千万年的黑暗里,我沉睡了许久,我不知还要等待多久。
轰隆一阵雷声,唤醒了大地的一切,蛰伏的生物蠢蠢欲动,春草齐发,万花绽放,虫声鸣唱,它们开始了骚动。
一条蚯蚓从我面前经过“你醒了?”它说,“醒了也千万别出去,那些人类只会踩你一脚。”它蠕动着身体,继续向前进。我还记得,就在前不久,有只蝉还对我说,她又要出去唱歌了,她可以在树上唱整整一个夏天,闻风送花香,看叶间光影,看白云被揉搓成各个形状,我也想要去看看,看鸟儿在我枝干上跳跃,听风与叶子浅吟低唱,我实在等不及了。
我终于有了第一片嫩芽,能够触及到地面,在我头顶上却顶着千万斤的重量,一定是块儿巨石,阻挡了我向上的路径,可我不甘心,这只是第一步,不能就这么放弃。“孩子,努力扎根,汲取营养,向上生长,你头上顶的,不过是个小小的石块儿。”
冲破它的那一瞬间,第一缕光亮直射我的心房,明媚而温暖。我贪婪地呼吸着,渴望清新灌满我整个胸腔。
我渐渐地长高,每一天看到的都是不同的光景,那些草黄了又绿,花儿谢了又开,栖在我枝上的鸟儿换了一拨又一拨,我惬意地享受这份舒适,嘲笑同伴自顾自向上长,却不知晓欣赏晨曦时满天露珠折射朝霞的光影、晴日里白云于蓝幕上的漫卷漫舒。
九月,不告诉我就走了,我还来不及对她说一声再见。有人捡起一片我掉落的树叶,嘴里似乎呢喃着什么“故人笑比中庭树,一日秋风一日疏”。他走了,黄昏下,他远去的影子与我的影子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到底属于他还是我,鸟儿也走了,他们要去寻找更温暖的地方,寻求更大的依靠为他们挡风抗寒,我心向往的一切,我拥有过的一切,突然间便烟消云散,我诧然,我无措,我来不及接受这改变,便有白雪覆盖在我头上,我想要借风力抖落一身的霜雪,才发现,自己已经连抖动的力气都没有。
泥土开始泛松,空气慢慢变暖,我身上的重量一点一点消失,花儿吐出的芬芳感染着我,我惦念着眼前的欢愉,可我更不敢忘记凛冬的酷寒。我深深地扎根,努力伸长所有枝干拥抱太阳,高大强壮成了我的代名词,有更多的鸟儿栖在我身上,向我讲述各种见闻,他们还说,“你要长得更高,看到的才能更多更宽更广。”
我不断生长,当我凌空伸展长臂,低头俯视群林,每一阵风拂过,林海泛起阵阵波浪,带给我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惊艳。
“这棵树不错,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伴随着机器的轰鸣,我倒在地上,又被装进卡车里,随后有人把我雕刻成各种形状,一套上好的檀香木家具横空出世,我被卖给了一位收藏家,再次获得了新的生命。
“爷爷,这是檀香木吗?好香啊!”
“是啊,很香。”
“爷爷,你说这棵树好不容易长高,就这么被人砍断了,值得吗?”
那收藏家顿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值不值得,那需要他自己来评判。”
一棵树,只有长到他想要的高度,才明白什么样的空气适合他。
一棵树,无论是在大地继续生长,还是身处异处,它的价值都有千万种。
文:文化旭记
图:网络(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