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不得不说。关于济哥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应该说的很多,济哥说,我是最了解他的几个人了,有机会一定好好说说他,他也非常期待能够看见另一个人对自己的评价。如果用一句江湖的话说,我觉得“浮沉随浪只记今朝”太恰如其分了。
2009年溽暑,我和父亲从山西太原坐火车到达湖北孝感这座城市,即将开启我几年来失败高考的大学生涯。对于孝感的印象,没有最糟糕了,头顶的烈日晒得我和父亲直冒大汗,也许我二十多年的汗水在那一刻都会被流干了。初入分配到的西区205宿舍,除了有一个卫生间,其他的和高中的住宿几乎没有任何的差异。那时李济就躺在靠里面的下铺,整个人赤裸的躺在那里,身上穿了一个三角裤。旁边的电风扇不断的旋转,灯光实在很暗淡,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父亲说李济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极其的马虎,至关重要的身份证就在桌子上摆着,还有一些散钱,桌子上还有一些乱摆的书。那一晚父亲和他们进行了简单的交流,因为普通话说的不好,同学没有太明白他的意思。那时之前,我从未讲过普通话,对白也是蹩脚的很。一夜之后,父亲离开了孝感,至今的记忆里依旧是那时的溽热和宿舍的李济。
李济来自湖北的黄梅,那个县城除了黄梅戏和六祖慧能的故事几乎不被记起。和我的家乡大同一样,人们知道煤炭和煤老板,其他的也就淹没在人们的想象中了。济哥很快成了宿舍的重要对象,几乎每天都是在背诵英语,看英文原著,印象真的很深刻。出入大学之前,李济在县城学习了简单的电脑知识,在电脑的学习中认识了考上孝感学院的一位女同学,那位向姑娘真的是很漂亮。个子不高,皮肤皎白,眼睛很明亮,印象中还有那一缕飘然的长发。向姑娘的英语特别好,李济为了追求姑娘,也是奋力的学习,竟然从几十分的英语成绩学会了啃英文原著,真真的佩服他。后来姑娘考过了托福,去了美国留学,不知道济哥还是否有联络,只记得那时他失落了好一阵。
大二开始,他就开始不断的逃课,不断的鼓捣一些生意,自行车、服装、外卖等,服装是做的最成功的,也给他带来一定的受益,他也是我们之中最早接触淘宝,并开了网店的。他从广州买来一些没有任何印花的T恤,自己买来打印机和一些设备,从PS做图拷印在服装上。那时有几个学校的学生集体定制,还有外面的单位也找上门来。我们大学毕业集体穿了他的衣服合影留念,至今我的大学校园就定格在最后毕业的那张照片上。从定制服装到出租毕业学士服,李济在生意的场合中赚取了自己商业嗅觉中的第一笔。从在宿舍的加工到外面租房子加工,请了妹妹帮忙,一直到我们最后毕业,我都看得见李济的辛苦付出和不懈的追求。因为不上课,也常常引得老师的关注,索性大学的教育没有影响太多,还是顺利的毕业了。
他和我分享了太多的故事,进货去广州睡在天桥下面,差点被蚊子吃掉。从温州搞得一批打火机完全报废,从广州进的一批衣服做的粗糙而损失。面对再多的问题,我见到的依旧是他对未来的乐观,真不知他的勇气和力量来自哪里。大二我和他一起骑自行车去了云梦县城,早春的天气虽然有点寒冷,一路绽放的油菜花温暖了我的回忆。在不断跋涉的途中,我们畅快的喊着,在云梦的县城草草的结束了一次游行。
最为印象深刻的除了经常不在宿舍,还有对于自己卫生的不拘小节,我经常看见他的臭袜子,他的脏内裤,他的泡了几天几近发霉的衣服,那时真的是受够了。买了电脑的宿舍成了我们夜晚的欢乐,除了流行的CS,地下城与勇士还有就是日渐熟知的日本AV了,集体看片成了男生们共同的追忆。有一次我们在网吧包夜,李济竟然开的是全屏,还喜欢看欧美尺度更大的电影,声音搞得旁边的我们吓着了,旁边的女孩毫无感觉的坐在那里玩游戏,我们那时还是好孩子。
大学毕业前夕的一天,他突然给我打来电话,问我要不要明信片,他站在了拉萨布达拉宫的门前。风呼呼的吹,“刚爷,我到了西藏,在布达拉宫,要不要啊”,他努力的说着。从孝感到武汉,从武汉到西安,从西安到兰州,从兰州到青海的格尔木,从格尔木到拉萨,几乎和每一站都是哥们流浪过去的,睡着桥梁的涵洞,穿着单薄的衣服,饿了就随便吃点,实在好几天就去澡堂泡个澡出来。三个月后他就从孝感去了乌鲁木齐,在新疆和父亲从事建材,后来被骗去了江西南昌的传销。江西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始终没去,耗尽了他的财富。江西之后他到了武汉,后来又到了新疆。有一段时间,他消失了,后来在深圳说是去了威海,穷迫之时看到网上招船员,他就报名去了,没想到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在海上漂了一个多月,每天就像奴隶一样被呵斥和痛骂,有一位医生因为家庭缘故也被骗去体验生活,在船上最奢侈的就是香烟和可乐,说起来真的是可怜。李济和我说起在船上的绝望和无助,说起许多淹没在大海里的杀人事件,说起看见可伶兮兮的朝鲜渔船,那时我们望着深圳湾对面的香港,他说最高兴的就是看见山,看见人。从威海归来只赚了2000块,上岸还丢失了手机,转身去了武汉,在武汉违法从事现货金融交易,一个月赚了八万,拿着钱去了惠州。我去惠州见他时,他的宿舍依旧破烂,电动车载着我穿越火车站和道路,正在盖的楼盘,到达了一个村庄,在那里我看见他投资的游戏室,耗费了八万多的设备,我不太了解那是怎么运作。后来又赔了,干起了建筑,做水电工、贴地板,什么活都敢接,什么活都敢干。在惠州城区的时候,我们路经过一家酒店,他说外面的大灯都是他挂的,我问他之前挂过没,他说没有,这是第一次,我真的是佩服他的勇气。
前日晚上十一点多,我和他通了电话,买了一个二手车,请了一个工人,一天200百,他说刚爷,你要来我就不干活了,带着你兜兜风。我徘徊在夜晚的街道,看着身边不断旋转的接客小姐,夜晚的风还是有点冷。如今想起来济哥太鲁莽了,如果能够心细一点,他或许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