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临一度中秋节,又是一度团圆日。我随着颠簸的客车,来到了久违的老家。掐指算去,竟然已有两个月之久了。
下车了,院子中的樟树依然挺拔而壮硕。唯一有所不同的是,记忆中翠绿的叶子,已经有些枯黄,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略显萧索,让我的心不禁有几分沉重。
步入客厅,爷爷正与客人在聊着某个话题。见我来了,他站起身来,给了我一个拥抱。“你来了啊。”他淡淡地说,又似乎有一番魔力,明明是很平常的话语,却使我有几分触动。
“嗯。”我回答道,默默地看着爷爷,他带有一丝微笑,花白的头发没有让他显得沧桑,反而更衬托了他的慈祥。霎那间,我想对他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堵得发不出声响。
我无奈地笑了笑,道了声“您先忙”,便匆匆离开客厅,向厨房走去。
由于下车时已经十点多了,奶奶此时正在厨房里忙碌。她握着一只大勺子,在锅里来回翻滚, 火浪一层又一层地扑往她脸上,我甚至能清晰的看见她脸上那一颗又一颗的汗珠。只是,她没有什么闲言碎语,更没有什么唉声碎气,甚至在笑着炒着菜。
我已然忘却这是第几次看见奶奶在炒菜了,此时却想起了小时候:我累了,奶奶帮我按摩;我饿了,奶奶帮我买吃的;我哭了,奶奶安慰我……这些都只是小事,小事!
“你来了啊。”又是这几个字,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奶奶正站在我的面前,看着我,澄澈的眼睛中似乎有万丈光芒。
“奶奶,你歇歇吧。晚点吃饭没关系的。”我说。
或许是年级大了的缘故,奶奶的耳朵不如从前灵泛了,她没听清楚我的话,却猜测可能是觉得我肚子饿了, 便笑道:“先去坐着,菜就好了,这里油烟味重,别再过来了啊。”
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然的点了点头,到餐桌上呆呆地坐着,不知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饭菜上桌了。饭时,爷爷奶奶都为我夹菜,我看着碗里快要满出来的各种菜色,依旧呆呆地,一块一块的夹往嘴里。菜并不可口,远没有高档餐厅里的美味,却迫使我吃了三碗多,才停了下来。
饭后,我想去洗碗,却被奶奶抢先了。心中突然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但真的该如此吗?我不知道。
到客厅,大人们嚷嚷着已经成为节日之一的,不可或缺的事物——棋牌。而小孩子们则对着电视上我所不熟识的卡通人物不停地叫喊。至于其余与我年纪相仿的则人手一个手机,当起低头族来。
我不由得向外走去,说真的,这样的气氛使我有些厌烦。
院子里,已有些枯黄的叶片落在了地上,倒是给这冰冷而坚硬的水泥地添上了几分色彩。而在大门旁,一个人在那里坐着——我的太爷爷。
太爷爷已年过九十,却依然很健康。只见他手头拿着一本书在看,上面写着《平江抗战》。虽然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读书人很少,但太爷爷正是其中一个。在抗战时期,太爷爷曾是一个电报员。
见我走了过来,太爷爷把书折了一个小角,合起来,笑呵呵地道:“伢子,前两天的九三阅兵式你看了没有?那场面真是壮观啊!这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国家都发展到了这么强大了,就比如这书,当年我们用的还是油纸的,现在都这么好了!”他说着,挥了挥手中的书,似乎在评论,又似乎在感叹。接着,他又开始说道:“当年哪,这鬼子……”
我从旁边提过一把椅子,坐在太爷爷旁,静静地倾听着太爷爷的讲述。或许是由于看了书的缘故,太爷爷讲起来很是有生气,虽然其中有些事太爷爷记不太清了,但却不减少故事的生动性。
“吃月饼了!”奶奶为我拿来几个月饼,我笑了笑,给了一个太爷爷。
他看了看我,一时间有些沉默,接着如同宝贝一般地将其装进口袋里。“讲到哪了?”他似乎在掩饰他的行为。
“讲到了您接到一份加密电报。”我没有点破,说道。
“哦,之后啊,我……”太爷爷继续讲着他的故事,我则依旧静静地听。微风吹过,将几片枯叶从树上吹向它处,也吹走了地上的叶。
20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