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天气预报上出现了久违的闪电符号。终于,能下一场雨,缓解六月燥热的天气。
天空由蓝变紫,架起一口煮药水的大锅。里面,是沸腾着、躁动着的水汽。紧接着,天空被划成两半,这个巨大的蓝莓蛋糕被一把刀一分为二。里面分布的闪电粒子爆裂而出,闪过极强的紫色亮光,转瞬即逝。 站在阳台悬挂的衣服下面,举着手机,我有些担心会不幸被闪电命中,即使这个可能性为零。可我不忍错过这“奇观”。我想要捕捉到,闪电挣脱天空束缚的刹那。
我很心急。艰难地侧着身子、举着手机的三四分钟内,天空由橙黄变紫灰,手机的对焦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可就是等不到闪电。就在我放下手机活动筋骨的间隙,闪电便撕开黑夜的豁口,极为短暂地露个脸。可手机,还没来得及记录它的样子。
轰隆隆的声音更响了,整片天空连带着云都变成了紫色。黑色的栏杆,远处的尖顶楼房,好像西方的魔幻城堡。顷刻间,闪电如爆爆珠般逃离了粘稠的水汽,竖直劈了下来,传来几声巨响。我趁乱按下快门,拍下了几张动态照片。终于。在其中两张动态照片里,我拍下了闪电的全貌。我窥见了白昼,在闪电倾泻而下的瞬间,在黑色幕布的背后。
轰隆隆的声音渐渐消失。我听到雨点的动静,吧嗒吧嗒落在阳台的砖块上。楼下有些嘈杂,大多是责备这雨下得不巧,淋湿了他们的衣服和被子。对面的楼层却大多在欢呼,明天的体育课应该可以取消了。
灯火通明的室内,我坐在电脑前码字。窗外的雨还在有节奏地下,不大不小,也不必担心阳台上的衣服是否会淋湿。空气加速流通,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夜晚的凉风。
恰好这时,手机收到了消息,是还有一年高考的高中生小朋友。她询问我这边下没下雨,我却电光火石般地想起了那几张闪电的照片。是两年前夏天的夜晚,我们在小区楼下拍到的闪电。
那会是七月中旬,真正意义上的盛夏。那个夜晚,期末考试的成绩迟迟未出,我们牵着狗在小区散步。天色已黑,翠绿的树木变成暗绿,深蓝色的天空变成紫色的调色盘,闪电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出现了。我们没带伞,手机电量也所剩不多,但我们都很兴奋,感觉天空离我们很近,象一个很大的液晶电视。在摄像机前,天空好像用蓝色沐浴露鼓出的泡泡,当我们屏息凑近看它时,会发现它流通性极好,颜色看似杂乱分布实则毫不违和。一时间,我难以分清我到底是在记录空中白花花的闪电,还是深蓝的海面上空展翅的白鸥。
回复完她的消息,我追回思绪。窗外的雨停了,空气凉爽,让人无法想象当天的最高温竟攀升到了35度。翻看相册,几千张照片中,有关天气状况的不算少,但其中有关闪电的竟只有五六张。
一年四季,我拍下过很多美丽的晚霞和黄昏,它们值得记录的地方在于,他们从形成到变化的每一个阶段都有不同的美。但闪电不同。它短暂、转瞬即逝,一般只出现在炎热的暑期,观看它还有一定的风险。
一道闪电,仅能在我们眼中停留0.25秒。在此之前,在它冲破厚重的大气层和云层之前,电场强度要提升到极大的数值。之后便是降雨。地上的水渍,湿透的衣服,我们知道雨下过。可闪电是否来过,无人问津。
夜色越来越浓,吹进几股凉风。若不是今晚下雨前听到了轰隆隆的雷声,我不会想起两年前盛夏的夜晚,我曾近距离地记录闪电的场面。
第二天早晨醒来,太阳光已经蒸发了地上的水渍。好像这场雨从没下过,也可能是因为下的时间太短。翻开相册,看到那张闪电的动图照片,我才确信这场雨确是下过的。往左一划,是顾城的《窗外的盛夏》截图。
那个声音在深夜里哭了好久。太阳升起来,所有雨滴都闪耀一下,变成了温暖的水汽。我没有去擦玻璃,我知道天很蓝。
我们年轻,什么也不知道,不想知道。只知道,梦会飘,会把我们带进白天,云会在风中走路,湖水会把光亮聚成闪烁的镜子。
一切多么远了,那个夏天还在拖延,那个声音已经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