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亲爱的东坡先生,你好啊,见字如面!
我是春风,您千年之后的一个普通读者。今天偶然读到您的《东坡》一首小诗,心头一动,像是月光流泻在心上一样,轻轻柔柔的。
突然,我萌发了一个强烈的愿望:好想和您一起,漫步于月下,行走在东坡路上!
您的诗是这样写的:
东坡
雨洗东坡月色清,市人行尽野人行。
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
您在月下行走,刚刚下过一场雨,连月色都显得清清凉凉。
有些人喜欢白天,但是您喜欢夜晚,我也一样。
白天是喧嚣的热闹的,夜晚是冷清的孤寂的。
白天是您与他人的对话,夜晚是自己心灵的私语。
您一个人踽踽独行在家旁边的东坡小路上,这是您被贬黄州后养成的习惯。
家里穷,官府供给的钱粮不足以养家,总不能箪瓢屡空吧。您是一个务实的人,热爱生活的人,要为活下去想办法。
于是,您在东边的山坡上开垦了一片荒地,种上了各种粮食蔬菜。并且,幽默地自称:东坡居士。
没想到,收成还不错!没过两年的时光,您不仅能够自给自足啊,还修建起了几间房子,虽然家徒四壁,但是您用妙笔画了满室的雪,起名“雪堂”。
您不仅是在用情怀,同时还在用务实的劳动,为苦难突围。从这一点上说,我喜欢您更胜过陶渊明。陶渊明那家伙,做农活的能力实在太差了,“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勤奋的老农应该像您一样,不会让田间长太多草的。您把锄头常挂在腰间,看着庄稼拔节生长,眉间心上都是喜悦。
02
在如此静寂的月夜里,您呵呵一笑:市人行尽野人行。
您自谓野人——田野农人,山野粗人,出身卑微之人,同时也是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孤独之人。是啊,您被贬到了黄州,已经远离了庙堂之高。
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您被卷入了乌台诗案。潮湿的牢狱,狱卒的拷打,面对死亡的绝望,弟弟苏辙的奔走求冤……一桩桩,一幕幕,都袭上了您的心头。
然而一切都过去了,从死亡的漩涡里翻了个跟斗,您艰难的爬上了绝域小岛。 这个野草杂生之地,属于黄州。
您给朋友李淑端写信说:
得罪以来,深自闭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间,与渔樵杂处,往往为醉人所推骂,辄自喜渐不为人识,平生亲友,无一字见及,有书与之亦不答,自幸庶几免矣。
这封书信,是您真实的生活状态啊!您清楚的知道,那个名扬天下的苏家大才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混迹在山野之间,不被人所知的“野人”也!谁也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什么名分,当大家以最粗鲁的方式对待您的时候,您也放下了名利的负担。
03
东边的山坡并不很好走,高高低低,还有很多碎石。虽然月光很亮,您还是打了几个踉跄。
您拄着拐杖,继续稳步前行。您说自己特别喜欢这竹杖落地的铿然之声,“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这声音,亲近泥土,亲近自然,也亲近人的心灵。
所以不要怕坡陡峭,不要怕路不平,当天地静下来的时候,心灵也能感受到路的方向。
您终于走出来了,从生的快乐到死的胁迫,经历了漫漫黑夜的煎熬,您又回到了人间。“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的那只孤鸿飞走了,取而代之的是铿然曳杖之声,一个不避坎坷,超脱旷达的东坡来到了我们面前。
04
东坡啊,我好想在这个晚上和你在一起。让我化成风,化成雨,化成月,化成影,化成鸟都可以,只要是有你的夜晚。
不,我最想的,还是和您一起漫步。
比如说,承天寺夜游那一晚,您和张怀民一起站在庭院里,看着竹柏的影子,“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我也想做这样的闲人,仰头看月,低头看影。
再比如说,您七月游赤壁的那一晚,看白露横江,水光接天,驾一叶之扁舟,凌万顷之茫然。如果我坐在船上,飘飘荡荡的,一定也会扣弦而歌:不知今夕何夕兮,得与东坡同舟。
还比如说,那一年的10月15日之夜,霜露既降,木叶尽脱,您带着酒和鱼,又来游赤壁了。有酒,有美食,有东坡,这样的惬意,妙处悠然心会,难与君说!
……
那一个个亲近自然的夜晚,那一个个和心灵对话的夜晚,是生命中多么难能可贵的体验啊。
我多想穿越千年的时光,和您一起并肩走一走这样的东坡,听清风徐来,看月华朗照,心中无限欢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