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巴掌扇出去,去前台工作那事自然是没戏了。本来就没影儿的事,也不值当去懊悔,但我真正在乎的,是徐洋会不会公报私仇将我现在的工作也给搅黄。人家毕竟是领导大权在握,要想斩杀我这样的小人物,那就是风吹蜡烛–说灭就灭。那段时间,我就像一个被判了死刑的囚犯,整日提心吊胆。再一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两手准备。于是下了班就往大街上扎。偶尔被表姑问起,就以外出散心敷衍过去。去外面并非毫无头绪瞎逛,而是专门奔着公交候车亭或商家的门头店去的。到了那里,拿眼睛地毯式地扫描上面张贴的小广告,生怕错过了有用的信息。招工小广告倒是遍地是,可极少有符合心意的。要不就是要求自行解决住处,要不就是压三个月学徒费。通过几天摸排,我算是搞清楚了,工资高的厂区身处闹市没住处,工资低的在郊区住宿倒不成问题。起初认为去工资高的单位肯定划算,大不了租房呗。可不打听不知道,闹市区的住房可遇不可求,那惊人的租赁费能吓破你的胆。一个月下来,工作没找着,身心累得够呛。左右一对比,还是现在的工作好。不仅工资可观,还有住的地方。
就在我一边工作一边焦虑会不会被打发了?解雇消息没等来,却等来了一个人的死缠烂打。这人就是那天在徐洋办公室误撞上的一堵肉墙,庞辉。庞辉叫徐洋为表舅,也不知从哪蔓哪枝哪代算的,反正就是亲戚关系。他来酒店说是大学毕业来搞实习的。那天,庞辉在酒店的走廊里与我走碰了头,他眼睛一亮手指着我大声喊:这不是小刺女吗?小刺女?这个名字我不太喜欢,也就不搭理他。见我反应平平,庞辉就自说自话:你叫聂小倩呀!竟然跟女鬼重名,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说完还痞痞地笑起来。有意思你个鬼!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儿,往南边的墙壁靠了靠打算越过去,可他并不给机会,又把身子往南扯了扯。聂小倩,我是来餐厅实习的,等遇到不懂的可以问你吗?他突然放低身段说。问我?您老真是抬高我了,我就是个臭打工的,自己都两眼一抹黑,还能教导了你!我把自己损得一文不值,只想尽快走开免得与他再生瓜葛。可这货就是个赖皮,不仅不走还咧开嘴凑过来:不会正好,咱们一起学还可以互帮互助呢!谁跟你互帮互助,您真看得起我,走开!像上次一样,我猛地撞开他的肩膀走了过去。走出不远,还朝地上淬了一口:果然是外甥随舅,没一个好货。
本以为挨了骂,庞辉就不会来找我了。可这个徐经理的外甥不仅脑子一根筋,还像个没刮毛的猪油盐不进。下了班,又站在餐厅出口等我,说要跟我交个朋友。看左右躲不开,我就苦着脸跟他拉扯:帅哥,您饶了我吧!你看我就是一个山里妹子,一没钱二没权长得又难看,还起了个鬼名字,您犯得着跟我交往吗?咱餐厅里的漂亮姑娘多了去了 ,您找哪个不行?第一天我是躲过去了,可第二天第三天……第十五天,他依旧阴魂不散地追在你屁股后面。有一天下班,见我骂完人生气地离开,他竟然站在原地对着我的背影唱起了歌:
对坝坝那个圪梁梁上,那是一个谁?
那就是咱们有名的,二呀妹妹!
二妹妹你在圪梁梁上,哥哥我在沟,
看见了那个妹子,哥哥你就摆一摆手。
听着熟悉的家乡民歌,我一时间走了神儿。后来才知道,庞辉的大学,是在我们陕北读的。会唱几首陕北小调,也就不足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