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翁翁
王上安内的事情做得差不多了,施政越来越顺手,内安则思征伐。一段时间的韬光养晦致使帝国国库充盈,士气旺盛,上下一心。秦王的目光越过八百里秦川,又望向六国的土地。
蔡泽几日未得嗟食,饿得前胸贴后背。但见王城内王公大臣锦衣华服,衣袂翩跹,心中甚气,且看我入城乞食做个饱食鬼也。言罢,撇了破碗直向王城奔去。
蔡泽穷得要死,横得要命。他扛着脖子一路闯到未央宫,呼喊着要见王上。卫兵拦都拦不住,老实说当时卫兵没敢拦。眼见有人接近王城,卫兵一跺脚下的战靴,将手中的长戈在地砖上重重地一顿,长戈与地砖相撞发出当当的金戈之声。搁在平时这个威风早把寻常百姓的三魂吓去两魂,自会退避三舍。他对蔡泽也用这个方法,以为能震住蔡泽,他已经站立大半天了,身体僵硬,腿脚发麻,实在不想多跨一步。没想到蔡泽不以为意,纸鸢一样地直往跟前冲,完全没有把他当成一回事。卫兵心下恼怒,不得不向前跨出一步。卫兵跨出一步,立刻看见翻鼻孔,他吓了一跳。但纸鸢并未受阻,并不停歇又往门内飘。卫兵推了他一把,他一个趔趄,踉跄几步又接着往门内飘,真像一只不死风筝,怎么推都推不倒。
卫兵正恼火地跟眼前的狗皮膏药纠缠,另一个卫兵见状跑过来增援,哪来的狂徒,敢私闯王城,你不要命啦。
先前的卫兵见蔡泽这个样子,心下犯起嘀咕,把来增援的卫兵拉到一边,低声耳语,这个小子有恃无恐,莫不是有什么来头?
增援的卫兵说,这个小子长得像极范丞相,鼻孔翻得还大,莫不是相爷的曾孙,曾孙来找爷爷了。
说不准啊,找爷有到王城找的吗,真是怪事。
咱丞相是君上的红人,相爷的曾孙兴许王也认了干孙子,你看爷俩多像。君上喜欢相爷,没准也拿这个鳖孙当个宝。看这爷俩多横,咱俩别找不自在。再说瘦得跟马猴一样,放他入城又能怎样,他还敢刺王杀驾?且放他一马,看他能翻多大个浪花。
有可能啊,你看这个小子三分像人,七分似鬼,歪瓜裂枣一般,比丞相大人还丑三分。果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好,就放这瓜孙一马,看他要干什么。
两个小子嘀嘀咕咕,真就自作主张让开了道路。
就这样蔡泽一路从外城闯到内城,跪在殿外高喊,君上,燕人蔡泽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愿为君上解忧。王上正与丞相商议伐燕,听见喊叫,召呼侍卫,谁在殿外鸡毛子喊叫。侍卫插手禀告,启禀君上,中尉报告说丞相的曾孙来访。怕是相爷陪君上多时不归,思念已极,想见他了。王上转脸去看范睢,范丞相赶紧下跪,君上,小子不懂王礼,私闯王城,死罪啊,死罪。王上一听真是干孙子来了,放下虎符对范睢说,孙子想爷,情有可原,丞相请起。怪朕思虑不周,耽误爷俩盘桓,朕也有阵子没见到小子,别说,还有些想念,宣。中丞去宣蔡泽,丞相一再向王上谢罪,小子无教,得罪君上。
一君一臣正在谦让,蔡泽扛着脖子,迆邐歪斜地走进大殿。他一进大殿,大殿内立刻刮起一阵酸腐的旋风,惹得众人纷纷掩住口鼻。丞相一见,满脸怒容,斥责中丞,这哪里是洒家的曾孙,歪瓜裂枣之辈,分明是个狂徒,还不乱棒打出。中丞一听,一招手,护卫挺戈就要上前拿人。王上一见却乐了,不忙,丞相,待朕问个明白。大胆狂徒,胆敢闯朕的王宫。蔡泽入殿并不识得王上,此时王上问话,他才明确哪个是王。他肘行膝步,原地转了一个圈,面对王上重新跪好,君上容禀,小子有才,特献伐国之计。
王上看清闯宫之人,他看看范睢又看看蔡泽,看看蔡泽又看看范睢,哑然失笑,无怪乎近日凤鸣九天,黄龙祭献,朕的贤臣到了。
王上找到王座重新坐下,挥一挥手屏退两厢,又抬手示意丞相落座。这才朗声问话,蔡泽自言妙计安天下,这计将安出?
蔡泽大话说完,跪在殿前觉出后悔,怕被王上识破他混饭吃的伎俩,丢了小命。此时听见王上问话,硬着头皮作答,赵燕不和,先伐燕后伐赵,赵地三面临敌定将不保。赵地已失,天下即不久矣。
既为燕人,为何要伐祖国。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燕地遍地虎狼如何克之。
燕地虎狼,囚笼克之。先伐渔阳,使虎狼失林,鸟兽失散,分击合围。
联之将不可谓不雄,兵不可谓不众,奈何出工不山力,空费粮饷,难得其功。
泽言,奖励耕战,按军功授予爵位和田宅,则将士无不用命。兵不斩不齐,将不斩不勇,小慈乃大慈之贼,小利乃大利之贼。将有功勉将,兵有功励兵,赏罚分明。褒扬父母,抚育子女,使其后顾无忧,可建功业。
秦人多为屠猪猎犬之辈,商贾之徒,商鞅文弱,落个车裂,唯有狂徒方可驯服,军队方有锐气,平民才可甘心耕作。能管驴的只有驴,美利坚合众国红脖子民风彪悍,唯川普管得住。
以文弱治文弱,以彪悍治彪悍,则天下安。以文弱治彪悍则天下乱,以彪悍治文弱则万民禁言,百业凋敝。
蔡泽把从市井听来的列国典故一股脑倒给了秦王。
王上听得有趣,曰,甚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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