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本想坐到桌前跟你分享一点突如其来的感慨,可大脑异常排斥,不出半小时我就像一个冲锋数次无功而返的士兵,垂头丧气地败下阵来。书也读不下去,随便翻翻就头昏脑胀,这时,我会去刘强那里坐坐。
刘强所在的工厂紧靠马路,员工有二十来个。由于效益不佳,晚上很少加班。相比较而言,不论待遇还是环境都属早前坑梓那家机械作坊好一点,不过因他在家耽搁太久作坊人员招满而错过了。他在家呆了一个多月,其间带他的母亲去了县医院治疗脑溢血,还在那个手握巨量婚配资源的老媒婆的怂恿下,和镇上田南村一女子见了几面。那女子的情况甚为特殊,家里早先跟她招过一个男人,不过生下儿子后不久她男人就跑了。男人出走这种稀奇事别说在驿前镇就是整个广昌县也是罕见的,她家水之浑浊委实愁煞了镇上那些吃饱饭没事做的闲婆懒汉,天天琢磨,时时探讨,分分总结,至今也没得出个靠谱的说法。那男子消失还不满一年,她父母就跟全镇的媒婆通了气,说是要降格以求,钱多钱少无所谓,再生的儿子跟谁姓也不是问题,只要能把整日以泪洗面的女儿带出幽怨的闺房即可,只能说刘强和那女子的缘分太浅没有进一步的发展。不过,刘强也没什么可遗憾的,据他说那女子很神气,很不好相处。唉,这是个什么世道啊?呵,就是这么一个世道,一个有些超乎想象的世道。不过,话说回来,她的神气多少还不是我那慌不择路的同胞们纵容的?
刘强的宿舍很小,里面只摆有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子,我们只能坐在床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几句。我离开坑梓后,他跟风玩起了股票,短短几个月他变化不小,至少没以前那般爱笑了。在股市剧烈震荡的日子里,他的情绪波动很大,言辞也很尖锐,常拿我的“游手好闲”说事。有时一同出去,他喜欢往人多热闹的地方挤,而我更愿呆在冷清的地方想问题。虽然我不愿接受,但不得不承认我们的关系在疏远。造成这样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内心的冲突。我们都很浮躁,所以每做出有别于以往的改变,比如静下来看一本书、慢下来欣赏一次落日或花一段时间来反思过往和规划往后人生,内心的不安就会借对方的口来提出质疑与表示反对。如果我心理设限,心平气和接受所有失败,继续漫无目的地随波逐流下去,那么我们依然可以达成共识,以及从彼此身上获取安慰。但要那样的话,08年第四次高考后我就该认命了,何必到今天才幡然悔悟我是命该如此,这类脱了裤子放屁的事想想就恶心我真不愿再做了。
晚上十点以后,我常常一边沿着黑漆漆的绿道慢行,一边思考各种各样的问题,直到想得头昏脑胀身体疲惫有了睡意才回去。在爬山涉水冲破层层关卡走向既定目标的道路上,保持好的心态无疑是非常重要的。对生活我有很多控诉的理由,但过于关注阴暗面只会让自己更加消沉与颓废,这也是我过往人生路颠簸难行的一个重要原因;相反,如果在意的是对眼前困难的排除和对自己过错的反省,就会获得源源不断的动力,即使在墨色的夜里也能快步前行。或许本来就没有一帆风顺的人生,现在的犹豫恐慌和自疑都源于内心的不够强大。在与无常人生的对峙中,质疑和鼓励都是负担,总要耗损个体大量的精力与能量,理解倒像那馥郁的花香,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