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特勤 | 2012.3.24
今天是浩哥的生日,却时间匆匆,我们根本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急急忙忙地塞给我一张小卡片。新训大队本来打算搬回老中队的,没想到临时决定下连了。早上起床我们把所有东西都整理打进背囊,上午开新训总结会,我被评为了训练标兵,意料之中,但万万没想到我怎么可能真的就进了特勤呢?108个新兵,3个名额,从我知道“特勤”这个名词后我就不敢和他有丝毫的联系,只是偶尔的幻想从脑海里沾点儿水就飞快地掠过了而已。
下午2点在三角地带集合分配。第一个是警通,我也没想到,浩哥去了,不过对他应该没什么关系。我们班其他八个人全都去了八中队,我们排的尖兵好像都去了七中队,听到这两个结束后,我立马就有冲过去暴揍我们班长的冲动,说话不算数,真他妈绝情。我们中队只剩下韦唯、李仕巧和我站在已经空空的原地,那应该就是去三大队了。韦唯哭了,九班长过来安慰他。
排长走到我身边,说:“小飞啊,你要去更好的单位了,我们留不住你了,不管去哪里都要好好干,知道吗?”“是!排长。”这时候,特勤开始点名了,当念到韦唯时,我真替他高兴,他很幸运,他一定……我正想着,我的名字就蹦了出来,我有点儿傻了,站着不敢动,“这……弄错了吧?”但是排长的淡定让我有点儿怀疑这就是他的预谋,他拍着我的肩膀:“不错,好好干!”然后他对旁边一个特勤过来接我的老兵说:“在那边,帮我好好照顾一下他。”老兵帮我拎着包,我的脑袋还空白着:“我应该还达不到特勤的标准吧?我过去还不被整死啊……”我怎么也安静不下来,站在特勤这块地踩着都不踏实。
全都分配完就要搬到新家了,我们拎着包,没人帮我们提,带队班长声音很粗犷,又带着威胁的腔调对我们喊到:“别掉队啊。就这点儿东西都提不动,还他妈想在特勤混?快!冲过去!谁最后谁挨屌!”还好刚才那老兵跑过来卸下我的背囊,要不然真要挨屌了。到了中队就分班,幸亏不是四班,因为班长就是刚才那头,虎背熊腰、凶神恶煞,嗓门又高,看着就心惊。(后来慢慢体会到了他的重情重义、善良体贴,他走的时候我们拥抱着洒下热泪。)而我们班长显得温和一些,我们班在三楼右拐第一个,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拉紧急集合终于可以节省十秒钟了,这样也让我心里始终吊着的那块石头可以下沉一点点了。
两个小时后终于开饭了,以前就听说过,特战队员的伙食一流。进去就死盯着饭桌,果然,蒸鸡肉,牛排,炒鸭,青椒肉丝,酸菜鱼,排骨汤……新兵连的饭菜绝对是在考验我们的胃,过年也没吃这么好,何况那天我还没吃着,这个要拍照那个要拍照,回来一看,汤都灌干了,最后只能扒了几碗干饭。所以,我确实饿了,我已经三月不知肉味了。大家也都一样,两碗刚过,吃得就只剩下骨头了,班长都添好几回了。“别急,慢慢吃,我理解你们。”不经意瞟了一下老兵的餐桌,只剩下几个收盘子的了,我不禁感叹:“战斗力果然强悍啊。”陈向说,我想用一个词来形容这鸡汤,我很好奇,我想不到该怎么形容它的美味,他说得很重,好像下一秒就要爆发似的:“太他妈好喝了!”想想,好像也没更好的词了。
晚上点名,看不清队长的脸,不过他的声音让我想到了中学时冷酷的政教处主任,就猜想着,以后的日子一定不好过。队长说了很久,但是尽顾着骂老兵了,没一个和我们有关的,好像我们都还没有资格被他骂一样,我们就傻傻站在那里也没听进去,直到快要讲完了,他才朝我们这边吼了一句:“动什么?新兵连没站过军姿啊!”也不知道是谁动了,他接着又压低了些声音:“能够进入特勤,你们很幸运,我希望你们能够理解特勤的含义,整个江苏总队只招这么四十个人,特勤也确实是个培养人的地方,你们现在已经是中队的一分子了,你们也该独立自强了,你们也该做好吃苦的准备了。站在这里,你们就给我踩实了,从此以后你们的身上就印上“特勤”两个字了!”我心里有点儿小自豪,但更多是恐惧和害怕。
睡觉前,我问班长:“班长,中队怎么选人的,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我就能进来,他们想来却来不了?”班长很认真地对我说:“你要知道,特勤不招闲人,能进来也肯定有自己的长处。只要自己不放弃,都是可以虐出来的,也并不是你体能牛逼就可以进来,不要老是把自己某一个缺点放大,要看到自己的闪光点。”
我暂且在心里留一些期待吧。我记得前天总队考核新兵连的时候,听到特战队员喊出“忠于祖国,忠于人民……挑战极限,突破自我”时,我是如此崇拜,充满着无比敬意,但我又感觉如此遥远,让我只能站在一旁观看、羡慕。而此刻又变得如此相近,却还是遥不可及。
难得休息 | 2012.3.25
星期天,休息,上午主要洗被套、床单和常服,被套整个新兵连就没洗过,迷彩服和床单洗了两次,因为根本抽不出时间。下午洗澡。我入伍头一次感觉到阳光下的轻松悠闲。
这个星期的课表发下来,我看了一下,我们预备队员主要是操枪、瞄准,每天起床3公里,体能基本上是5公里、6公里。明天就开训了,我们比其他中队要训得早,他们轻松很多。
尹立智被挑到集训队去了,他是北京城市学院大二学生,国家二级运动员,总共有5个人走了。我问班长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班长说那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晚上开班务会,班副说,特勤是从去年开始招新兵的,他说我们真的很幸运,但是,也更累,在这里,能撑到最后就很不错了。
我会慢慢去经历的。到底能不能坚持下去只有结束了才知道。只要不轻易放弃,总是会有令自己惊喜的变化,就像现在我第一次感觉梦想离自己如此近。人生真是充满着变化,当我坐在高三的教室里,何曾想过自己能考到北京上大学;当我睡在大学的寝室里,又何曾想过自己突然就到南京当兵来了;当我站在新兵连的训练场上,又哪里敢想自己能够加入特战的队伍?这些变化让我又有了继续尝试的勇气,只要不放弃,只要敢闯,总会有梦想给自己一个转身的机会。
开虐 | 2012.3.26
上午就开始紧急拉动训练了,拉了三次。中午排长又拉了一次。排长看着我出去就阴笑,搞得我有点儿不好意思了,等我快走到犬房时他突然就吹了紧急集合,我又有想揍他的冲动了,可是我还是得忍着狂奔回班里先打背囊再说。之后检查的时候水壶和鞋子放反了,又被他喷一顿。
下午新队员体能测试,我三公里跑了12分02,刷新了个人记录,却排了个倒数第五,最快的飙了个10分14。我靠,这刚过来也太牛了吧,我冲死了也冲不到啊,以后有得受了,我当时就这么想的。考器械,一练习,单杠硬拉12个,双杠19个,这让我大吃一惊,我都不相信那是我自己了,因为我的新兵连记录是单杠抖腹4个,双杠13个,那时候被吊在单杠上,班长对我说:“不要以为找什么借口可以掩饰,你除非让我看到才会相信你的实力。”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潜能激发,可是尽管这样也好不到哪儿去,土匪双杠一口气撑了50个,虽然不是很标准,但也至少比我强多了。
这他妈第一次考核就让我的自信心受到了暴击。在其他中队这成绩或许算上游,然而在特勤就是这样,这里只相信实力,哪怕再有资历的老兵照样被虐,从来没有闲人。然而这样搞下去不把我废掉才怪。
经历的过程 | 2012.3.27
我们这些人毕竟是由无限的精神所构成的,而且生来就是要经历痛苦和欢乐的,人们不妨这样说,最杰出的人总是用痛苦去换取快乐。——爱因斯坦
班长说我心态比较好,整天笑嘻嘻的,搞完体能累死累活的还能笑得出,他说这样大家会比较喜欢和你玩的。其实,他不知道我笑是有原因的——我终于摆脱那种只有在新兵连才能体验到的痛苦了,我终于能有喘气的机会了,在这里虽然训练更累,但心理却舒坦。晚上搞体能时班长对我说:“只要你敢拼,你明年就可以成为我了。”
然而我并没有这样的野心,也觉得没必要。班长是特勤的狙击手,也是江苏总队五公里记录保持者,16分多,人称“拼命三郎”,自己给自己卡时,边吐边冲。说实话,我真没有这样远大的目标,我总觉得在这个地方只要还过得去,我不在意五公里跑第几,我只要和大家尽力跑完就很欣慰了。
我记得新兵连练警棍盾牌时班长对我们说:“如果你定一个动作感觉到舒服了,那你一定就是在偷懒了,除非你没有感觉了就到位了。”融入训练场了,带枪了,就不会惦记着没出息的懒惰了,总是得有汗水淌下,总是得带着自己的执着与信念。战士本来就属于训练场的一部分。
电视里的情景 | 2012.3.29
总部检查,要进行反劫持演习和武器装备展示,上午班长带我和侯伟搬装备,防暴车运了几次,卸在训练馆,然后我们就守在那里。班长一一给我们讲解了每一种武器装备的性能及操作,让我们大开眼界。演习的劫持,爆炸,指挥,侦察,狙击,突击,和电视里演的差不多,不过眼前的感觉更加真实一些,但毕竟是训练。
我尤其不喜欢“新兵下连,老兵过年;老兵退伍,新兵跳舞”这句话,我觉得部队传帮带如果以这种方式为链条,是很难取得突破性进展的,更不用说什么暗地里发生的一些私事了。我很讨厌那种老是在新兵面前显摆的老兵,比如我们在这边做器械一练习,他们会跑过来在旁边搞几个三四练习什么的,还故意朝我们这边鄙视几眼,其实也他妈的就一坨屎。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他们是不是除了这个就没什么会的了,不就做个器械吗?有什么屌的啊?我向来对他们是甩都不甩的,不像别的在我看来没出息的战友还站在底下拍手叫好,以助长了他们的傲气。
下连之前广哥就对我说了:“在老中队跟一个正直的班长,别荒废了军旅,更别颓废了性格。当老兵了,也要记着自己当新兵时的感受。”
枪 | 2012.3.31
今天下雨,上午学习室集合,看有关枪械的教学片。之后就下去取枪,实践体验,主要是轻武器分解结合,95-1、77、和92的,77我拆装最快用了12秒,班长只用7秒。然后是95,95比81帅多了,好想抱着一起睡。班长给我拆、装了一遍,我自己操作了一遍,就只差速度了。然后中队就安排了新老兵对抗赛,每个班两名代表,我对步枪稍微自信些。
我还没来得及把程序在头脑里过一遍就开始比赛了,在装下护盖那段时竟然卡了20多秒,还好我拆的比较快,整个还过得去,至少在几个新兵当中领先了,离老兵当然还是有很大差距的。班长在一旁拿着秒表说:“没关系,速度是练出来的,我看好你。”我想到一句古文:“无他,但手熟尔。”
我喜欢这样的训练氛围,至少很活跃,大家都很开心。不像新兵连,拿着枪,既兴奋,又恐惧,稍有失误,就得挨罚,比如说拿弹夹扇脸什么的。
练坐姿晒太阳 | 2012.4.2
上午教育课回来时,队长很生气,说中午练坐姿,原因是有人打瞌睡。吃完饭后我们就带凳子坐在太阳底下,队长坐在一个更大的凳子上。他拿着我们新兵档案,一个一个的再认识。队长虽然一脸严肃,却又像在跟我们开玩笑。
他问我是哪里人,“报告!湖南湘西。”“湘西啊,那是个土匪纵横的地方啊。”“报告,以前是。”“那你身上有没有土匪习气啊?”“报告,好像,没有。”“哎,我发现你们当中既有湖北黄冈革命根据地的,又有湖南湘西土匪窝的,哎你们之间有没有世仇啊什么的?有的话,我们要尽早解决啊,这可是一个重大安全隐患啊。”“报告,没有。”“这样哦,那就好。”陈庆宁屌人广西口音太重,队长问他哪里人,“报告!港西人。”“港西?是广西吧?”“是,就是港西。”“再给你一次机会,广西!”“港西!”“你他妈的会不会说普通话啊?”“报告,会!”“会个屁,班长以后中午就督促他读报!”“是!”这就是他外号的来源——港西。
就这样,在太阳底下端坐了两个小时,这次可是被逼着晒太阳的,不过也算是午休了,因为午休和午睡是有区别的。
集体的力量 | 2012.4.6
今天,支队第一阶段考核,五公里,器械,擒敌拳和作战方案,我只参加了五公里,心里很没底,因为是计集体成绩,按最后一名成绩算。我担心自己会拖中队后腿,不知道自己五公里成绩能不能达到中队标准。中队主力老兵都去参加比武了,除了受伤的,其他包括通讯员、文书、炊事班的都顶上了。队长做了个小动员:“特勤就是荣誉,在军事考核中我们就从来没有输过任何单位,我们就是奔着第一去的,我们就要让第一成为习惯!虽然现在主力不在,但是预备队也照样有实力,因为你们都是经过挑选的。”
在跑到三公里的时候,我感觉很累,因为我自己的节奏总是被打乱,比平时跑得困难很多,但还是能跟上,队列中急促的鼓励声一直没有间断过,“特勤!最棒!”“最棒!特勤!”大家还在喊,前后的距离不过50米。最后一公里我是被班长和另一个老兵用背包绳拉着冲完的,这样为我省了不少力,因为以前都没有冲刺那么远。我们最终还是超了第二名中队近两分钟。
冲到终点的那一刻,我有点儿站不稳了,但又一次突破自己了。如果计个人成绩,我可能又像新兵连那样在后面晃了,我讨厌长跑。但如果不经历,我永远活在幻想当中,看着五公里没多远,去冲一冲就知道了。每一次跑步都有不同的感受,一个人跑,一群人跑是完全不同的。不过,现在跑五公里的感受就和读书时跑一千米的感受差不多。能不能提高,就看平时练不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