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坏秋千左右轻摆,背后是在打网球的人们,左手边上了年纪的婆婆在费力地抻腿拉筋,就在刚才,一个小姑娘拉着一手拎着五颜六色的妇女说:“妈妈,妈妈,再荡一次嘛再荡一次嘛…”“去给你爸说,他急着走”“呜嘤…&%¥#%…”六十岁的老爷子光着膀子做单杠,骑自行车的人都停下来侧目。今天没有云,风很冷,我在想,我们到底有没有了结自己的权利。
陌生的生命反倒让人感到安心,没有人来问你的名字,没有人来找你谈心,没有人和你开无关紧要的玩笑,你和那只坏秋千一样,安静地跟着风走。
倘若说人有终结一切生物生死的权利,行吧,是大多数,(恐怕这大多数也是十有九成了)这其中包括不包括自己呢?我想起来自己心血来潮买来的网纹草,死了。想起来自己兴冲冲宝贝的菠菜,丢了。(十有九成是死了)可面对生死,我真还是很难过的。
“万物把死当做一个问题且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死却一直在为万物解决着各种问题。”
我反复咀嚼着,说不出味道。
中秋了,一年的大半。盯着那瓦清冷的月亮也没个所以然,没有嫦娥没有玉兔,没有吴刚没有桂树,月亮上只有传说没有生命吧。生命和生命倘若毫无关联,那死活也不过眨眼而逝掠过耳间的风声,只摇一摇旧秋千罢。我们对诞生毫无选择,对死亡亦然。莫明地就开始了一世的追逐,莫明地匆匆完了这旅途。像是,跑着,赶去死。我实实在在地理解不可以死的理由,你有责任,你是儿子,是女儿,你是父亲,是母亲,你是朋友,是恋人,你四肢健全,你有大好前程,你年纪轻轻…你与这世上太多生命都有关联,所以你不可以,我说过了,生命和生命倘若……
死亡解决了一切,又遗留了很多。一切关于你,许多关于你。地球是个大摇篮,每寸土地都藏着一个坟墓,你的死亡占了一方,你的出世用了一方。生生灭灭的这寸土地,是不在乎入土为安还是呱呱坠地。
连日来,听到不少有关抑郁症云云,有个比喻有意思,抑郁像是一条黑狗,每个人都有,有些人的狗小,只被占着内心一角,有些狗是吃着人命长大的,半个人都被它咬住,出不来只好等着整个被吞掉。人从来都不是主动把自己喂了黑狗,是黑狗发现你
舍了希望需要一死了结。浸淫在悲观里也不都坏,那是看待生命和世界的另一个角度。好比我们一起爬山,你走得慢,遇着一个神秘又深不可测的山洞,又等不及我来,你循着好奇进去一探究竟,你以为你看见了宝藏----那些深藏石窟的秘密,苦于孤独,你守着奥秘不愿出来,你以为世界抛弃了所有知道秘密的人,所以秘密一直是秘密,最后你无奈抛弃世界来终结这个循环,可你不知道,我一直在山顶等你。
我又从头开始想,我们到底有没有了结自己的权利。那些生前的目标和愿望何尝不是在选择死亡的结局呢?
我以后要当作家,“哀悼!xx作家溘然长逝,曾著有《abc》、《xyz》…”
我要家财万贯,富贵荣华,“只见那棺木帮底皆厚八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玎珰如金玉…”
我只愿岁月静好,安稳一生,“出殡的哀乐伴着儿女子孙的哭咽,再小一点的孩子睁着黑溜溜的大眼探出头去瞅黑漆漆的棺材,想不通那是不是个更舒服的摇篮…”
盼望并非都会到达,死亡也并非都如愿,即便如此,也是一路朝着死亡进发。
夜像刺骨的水漫开,旁边的秋千没有停,背后也不见网球在风里摩擦的声音,抻腿拉筋的婆婆回去带孙子了,光膀子的爷爷换到跑道让人行注目礼去了,风没有停,还是冷冷的,我抖了抖肩膀,起身走了,没人注意到脚下的泥土厚了一层,一年的大半,月亮果真尤其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