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民异史 作者:别勒古台第五回 沈弘勋门内训幼子 穷渔夫学堂制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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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民异史    作者:别勒古台

第五回 沈弘勋门内训幼子 穷渔夫学堂制凶徒

冬去春来,冰绡藏匿,清明前后,万物复苏。

沈家村有一座缓坡大丘,长满郁郁葱葱的紫竹,冬有冬笋,春有春笋,人称笋丘。山下桃花初放,山阴处残雪未化,少有人迹。这一天晨雾里,几个农夫上山掘笋,背着竹篓经过,赫然发现竹林里,透出一座恢弘建筑的飞檐。

几个人喊一声作怪,转近来看个究竟,一座几近完工的深棕色大屋,无声无息地矗立在紫竹林后面。

“唔滴乖乖,什么时候这里建了一座大庙,静悄悄的。不知道有没有和尚尼姑,待我去看一看。”

“你这混虫,可曾见过这样的庙堂?我看分明是个道观才对。”

农夫们说说笑笑,走到近前,用手来摸,

“棕色柱子裹了上等好漆,这天气里摸起来手上不冷,又耐湿寒。”

“嗯,这屋檐下也榫得精巧,雀替上雕着凤凰。”

“我听说村里冬天在兴建一座什么书院,就在这笋丘上,莫不是这个?只是门楣上空白,还没挂匾。”

“我且推门一下,看推得动不动。”

正要伸手,户枢转动,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两个人来。农夫们一看认得,一个是村里看风水的独目堪舆李阴阳,一个是筛锣传消息的刘公鸭。

农夫正好问个究竟。李阴阳说道:“我也是听说村里修建了一座书院,正不知是在哪里。昨晚夜观天象,见笋丘有气上冲,特来走访,找到了这里。我正在纳闷,这么大的院落,竟然没有请我来看风水。就是寻常人家上房梁,都要请我掌眼的。”

“那么您看了究竟如何?”

“这个选址十分高明,众位请看,书院所在笋丘半山缓坡,正面一条曲径穿过竹林,后面又是一条松溪蜿蜒,俯视来看,水陆环绕,似太极两翼。往山下看,呼应江边沈氏祠堂,祖荫有照。在山脚下望上看,小丘如笏板,溪流似玉带。这里的读书人,想不出息都难哦,呵呵呵。”

刘公鸭插口道:“几位乡邻,家里有小官人的,何不送来开蒙读书。”

“我们每日里劳作,仅够糊口,没有余钱请先生。”

“我家恐怕没有文曲星下界呀,生就了这个苦命。”

李阴阳道:“不然不然,岂不闻寒门出贵子,富不过三代的道理。世事轮回,周转玄妙。”

刘公鸭说:“不错,我还盼着自己鸡窝飞出个凤凰呢。”

“你家恐怕是个鸭圈,不是鸡窝。”

刘公鸭听了也不恼,大家笑一阵子,正色道:“不是我好高骛远,众位有所不知,这书院无论学生出身贵贱,是否沈氏宗族,住在何处,也无论年甲贫富,是否有功名,只要有志向学,一律招收,束脩银钱不问多少,量力而行。”

“哦,还有这样的好事。莫不是玩笑?”

“不是玩笑,书院是沈大老爷出资兴建,先生也是他请来的临安名士。三日后挂匾开学,唤作宣弘书院,取字我宣州地名,还有沈大老爷官讳沈弘勋中间一字。知县相公特写了嘉许榜文,用了官印,三日后一同张贴。我这就下山筛锣,告知乡邻,三日后送学生来上学。”

说罢,刘公鸭和李阴阳一同下了山,筛锣喊话去了。农夫们也各自回家商议。

不多时,刘公鸭的筛锣喊话声传到了沈家宅门,沈大老爷正和管家对账,听到这里,停下了,对管家沈福说:“你去把沈葆真给我找来,我有话嘱咐他。”

管家一听发懵,呆了一下问道:“您说的是。。小少爷。。璋儿?”

“不是他是谁,你给我一字都不要改,和他说:沈葆真,你父亲请你去。”沈大老爷说话时候,一字一顿看着管家,沈福有些惶恐,慌忙照办。

没多久便把璋儿找来了。璋儿已经十岁出头,身量长高,不再是幼童时候的圆胖脸蛋,鼻挺口正,又练了些正宗的调息吐纳工夫,已初有英武的样貌,他见了父亲,口里欢叫:“爹爹!” 就要像往常一样奔来。

却不防今天,父亲的面容格外严肃,低沉地对他说道:“放肆,还不给我站好了。”

璋儿摸不着头脑,又不敢不听,委屈地低头站好了。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沈大老爷说道:“沈葆真,你听仔细了,院墙外面是什么声音?”

璋儿十分别扭地听着,答道:“是有人在筛锣,还喊着什么开学的事情。”

“不错,还记得我前几天说,要你上学的事情。现在我呼唤你来,就是告诉你,三天以后,你就要读书了。你已经十一岁了,再不是一个每天四处玩耍,就可以悠闲度日的懵懂顽童了。在我这里先要给你立起家法来。第一,每天上学,不能逃学。第二,先生让学让背的,不能不学不背。第三,在外行走做事,都要有沈家首户少爷的体统,不能丢了脸面。”

“是。”

“我给你请得这个先生,就是给你起名字的人,本是临安的博学名士,人品也端方,你跟着先生能学到十分之一,也会很有出息了。我出了很多钱兴建这个书院,招收各地能人学子读书相聚,不是图什么虚名,还不是为了你这冤家。我已和先生交待,对你严加管束,正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才要更加不同对待。若是你偷懒不学,先生一定打你的板子,若是在学堂里挨了戒尺,肿了手掌回来,先生打了你多少下手板子,我就补打你多少下屁板子。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那就去吧。”

“是。”璋儿给父亲施礼转身。

“回来。”

璋儿顺从地回身。

沈大老爷轻叹道:“璋儿,不是为父心狠。我已经宠溺纵容你快十一年了,这些年里,你所要吃的玩的,我无所不应。现在你已经长大了,要理解父亲的一片苦心。我不能再把你当个幼童,而是要当个顶梁立柱的男人了。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叔父任性豪侠,也不婚娶。我们这本地外地,南洋北境,偌大的买卖家业,将来都是你的。我还有各地做官为宦的亲朋故交,为你增添羽翼,你若是刻苦攻读,将来光大门楣,不可限量。可若是你不成器,贪图安逸享乐,这万贯家财,瞬间也成黄粱一梦。你记住,从今天起,你就叫做沈葆真,字无极了。这个院子里,没有璋儿这个孩子了。你明白吗?”。

“孩儿明白。”沈葆真忍着眼泪,恭敬地给父亲磕了个头,转身缓缓去了。

待他走后,管家沈福暗暗说道:“老爷,小的多句嘴,您这样对小少爷,是不是有些生硬了。”

沈大老爷也是黯然,半天才一句:“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沈福点了点头,出屋子去帮忙小少爷准备上学的应用之物去了,顺便安抚几句。没想到小少爷很识大体,说父亲训教的是。后来几天,沈葆真果然不再玩耍,除了还去二叔宅院练功,就在屋里学习研磨握笔。

墙外的刘公鸭声音越传越远,到了村庄另一端。夏家柴门里,卢妇人听了声响,丢下手里的活计出了院落。拉住刘公鸭问明究竟,大喜过望。到晚间,兴冲冲地和夏公谈起来,让二郎上学的事情,扒出了辛苦积攒下的几片绢,充作学费。夏公虽十分勉强,奈何有言在先,家里女工进项也着实顶的了半个男丁的收入,就答应了。夏二郎也很兴奋,免去了每天帮农之苦。

三日后,笋丘山脚下停遍了车马,上山小径内排满了人。队列里,有青年书生,也有十来岁的幼童,甚至步履沉重的老者,稀疏的头发,费力地簪住几十年苦读换来的文士方巾。有绸缎的衣衫,身后紧随着趾高气扬的青衣小帽。也有慌忙给他们让路的粗布葛麻。

书院门楣上隶书大字“宣弘书院”十分惹眼,墙上张贴一幅公文,盖着县里的鲜红图章,表彰沈家村的兴学义举。佟先生瘦高身量,身着青灰布袍,峨冠博带,带领着几位先生,微笑着站在门口。每进门一个学生,点头示意。

众学生到来,书院里的侍读仆人在院里桌案上,逐一登记每人姓名,籍贯,年甲,是否进过学,旁边一个竹篓,是盛放缴纳的学费的。绸缎衣服丢进去沉甸甸,亮晶晶的,足贯的铜钱或是银锞子,葛布衣袍托出白布袋子的新米。忽然闻见一阵刺鼻的鱼腥味道,是个身披蓑衣,拿着渔具的高个渔夫,留下一篓鲜鱼。

眼看七七八八的时候,佟先生聚齐众生,揭幕孔子像,众人参拜圣人。学生们肃穆起身,然后再拜先生们。佟雪斋谦虚地回礼。之后,侍读高声唱名:

归康年,进过学,入天字班,

林秀木,读过书,入地字班,

龚传珠,未开蒙,入人字班

那些连学名都还没起的平民孩童,诸如薛石柱,马拴牢,陆碎熊,钱胖虎等辈,自然也分入了最初级的人字班。

。。。。

学生们根据是否进过学,读过书,识过字,分编入了天地人三班,各有先生讲授。佟先生学问最大,因应了沈大老爷亲自教他孩子的缘故,专教人字班,沈葆真和夏二郎就在其内,另有三十余个学生,大多十来岁,不识字,有的背过些简单的诗文。佟先生站立当前,面色亲和,走到每一个学生面前,端详面容,一个一个问来:

“你们来学堂读书,为的是什么?”

第一个学生答道:“我舅舅是秀才,他让我读来,我也不知为什么。”

第二个答道:“我爹开绒线铺子,缺个账房,他让我记账本,学写会算,去讨欠账。”

第三个说:“我看中了邻家胖妹妹,就和他爹去讨,他爹说要想当女婿,先得中举人,我便来了。”

说的学生哄笑一片,佟先生也忍笑不住,答道:“如此你便要多努力了,早日娶媳妇。”

慢慢问道夏二郎,他说:“读书进学,做了官户,就不用服徭役。”

问道沈葆真,他说:“光耀门庭,继承祖业。”

最后问到了角落里,穿着蓑衣,一身腥味的青年渔夫,他眼圈发红,低声道:“我自己并不想读书,只是为了我母亲的遗愿。。”声音虽低,却吸引了学生的目光,纷纷转头来看。目光落在青年枯瘦的手臂上,停在身前的桌子上。别人桌上是各种文房,宣州造纸天下无双,又便宜得多,很多学生都用得起。而这青年面前,一块凹坑石头做纸,盛些锯末,立着一个竹枝作笔。不少顽童嬉笑起来。

佟先生暗暗点了头,记住了。回到讲台,面对众学生说道:“你们读书有来由的,都是极好的。先生我一定助你们早日达成。没有来由的,也不妨读读看。一年后的今天,我再来问你们,为什么读书。现在,我们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学写自己的名字,学写同窗的名字。

取罢取出自己编撰的开蒙教材,唤作《百家姓》的,一人一本,发了下去。然后带着众学生,用极庄重的态度,开始朗读最基础的入门课本。

一个多时辰过去。天近晌午,十来岁的孩童们哪里还做得住。佟先生便散了早课。约好一个时辰之后,下午再讲。孩童们蜂拥而出,有的回家去吃饭,有的在书院门口找寻给自己送饭的家人,片刻之后,天字班和地字班年长些的学生也散出来了,一时间乱乱哄哄。

不一会,凡家人送饭来的孩童,拿着各样的食盒开始吃饭。沈葆真早有家仆送饭送进教室桌案上,一样样在桌上摆开,又退出门口候着小少爷吃完。只见沈葆真用着一个青花细瓷小碗吃着碧糯米饭,一小碟板栗煨鸡,一小碟雪菜琴鱼,配着一碗酸甜醪糟。饭菜清香,食具精美,引得不少平民子弟,暗地里咽口水。夏二郎是暖絮儿送饭来的,他在门口捧着粗陶大碗,眼里直往沈家少爷这边瞟,全没顾上自己妹妹还没吃饭,站在那里直勾勾看着他碗。

沈葆真看到同学们投来目光,并不烦恼,稳当当吃完了,跟收拾的仆人说,明天多做一些饭菜送来,让同学们一起尝尝。仆人应承着去了。身边孩童听见了,一齐眼睛发亮,围拢过来,问这问那。不一会,沈葆真便和这几个孩子互通了姓名,熟络起来。

最后一排的瘦高渔夫,既没有回家,也没人送饭,就只低着头读书。奈何低头也挡不住饭香,索性慢慢起了身,夹着书,贴着墙壁,慢慢走出屋子。到了门口,正好是夏二郎吃完了饭,把空碗给妹妹的当口。渔夫和暖絮儿对视了一眼。渔夫看见这个女孩身材秀挺,腰身苗细,面上一团灵气,不觉移不开目光。暖絮儿羞红了脸,一甩辫子,提着饭篮走了。渔夫回神过来,发现被夏二郎瞪了半天,连忙走开了。他躲开喧闹的前山,走到书院后山小溪边,找了块青石,展开书来读,又取一只竹枝,在地上写画,全神贯注,忘却饥饿。全然没注意,身后有人轻轻捺了肩膀一下,回头一看,站着青衣峨冠的佟先生,一手拿折扇,一手递给他用一支笔,一块墨拴在一起的宣纸卷轴,渔夫惊诧之下不知说什么,先生一笑,转身就去了,飘来一句话:“范文正公幼年家贫,划粥断齑苦读。。 书生握着先生送的文房,手心发热,回头哽咽着,继续读书。”

下午散学之后,学生们三三两两,伴着回家。有些早就熟识的,难免顽皮在一处。夏二郎回到家,把书一丢,去找水喝。暖絮儿看见哥哥来家,眼睛盯在那本《百家姓》上,小心翼翼地翻起来。二郎看见了,嘲笑妹妹,“你话也说不得,认了字有什么用?也罢,闲的无事,我先教你写名字把。我们姓夏,是这样写的。”

提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个百,又在下面添了一个友,把笔放下,左看右看,十分得意。暖絮儿笑了笑,拿起笔,在百里面填了一横。

夏二郎登时就愣住了,拿起书来对照,红了面颊。暖絮儿吃吃笑着,去抱柴烧火去了。

第二天,学堂继续上课,学的是握笔写字。孩童们板正身体,端着姿势。好容易耗到了中午,又到吃饭时节。沈葆真的家仆提了两个食盒进教室,饭菜加了一倍,往桌上一放,沈葆真大大方方把盒子掀开请吃,众孩童欢声雷动。大家热闹吃起来。听到教室外面有些人高声说话,初时还不注意,后来声音越来越高。

一个小孩跑出去,又回来说,“快看,外面出事情了。”

大家跑出来,看见外面,一个地字班的高个子,满脸猥琐,身后跟着几个帮闲起哄的,拦住了一个手提饭篮正要下山的农家姑娘,那姑娘身后,是他的哥哥,正在给这些泼皮也似的青年陪笑说情,放他妹妹下山。这个哥哥大家认得,就是本班的夏二郎,那苗条美丽的姑娘,就是暖絮儿。

本来人字班的学生大多十岁出头,夏二郎已经十六岁,个子和那些地字班的学生差不多,奈何他见了对方简直一头绫罗包裹的白熊,脸上横肉的粗壮身体,登时便软了下来。不敢站在高个子和妹妹中间,只在那里陪笑央告,却被推来搡去。暖絮儿前进不得,干脆往后退,饭篮也不要了,用手掩面,堪堪要哭。谁想这些人竟越发大胆,伸长了手臂,要围拢起来。

沈葆真在门口看见,虽然尚不大明白,也知道不是好事。他从孩子堆里第一个奔出去,脚下不停,借力在为首的那个高个子身后一推。他个子没有对方高,这一推推在了腰上,他和老者呼吸吐纳扎了根基,这一下子把那毫无防备的家伙推了个跟头,肆无忌惮的声音登时变作惨叫,厚重的身体铺在地上尘土飞扬。吓得喧闹的人群顿时不说话了。

白熊从地上起来,头巾也破了,一脸土,他干脆发出了凶狠的哼哼声,向身后这一群矮他一头多的孩子望过去,寻找着。他冲过来,孩子们散开,一个看呆了的留下来,被他抓住了。伸手要打,那孩子呆住了,竟不知道躲避。

旁边沈葆真大喊:“是我推你,你认错人了,把他放下,我在这里呢。”

白熊听见了一扭头,把手里的孩子用力推个腚墩儿。捋胳膊挽袖子向沈葆真走来,竟然笑了,口里道:“你还敢应承,我正不知道是谁,要打一个立威风。你不跑也就是了,竟然还叫阵。”

“我为什么要跑,做错事的是你!”

“好啊,那你说说我哪里错了。”白熊嘴里慢慢说,手脚很快,趁着沈葆真分身,已经到了身前,扑地劈手带住了他的前襟,略一用力,几近提起来了。身后一个同学连忙扳住了他手,耳语道:“耀阳,这个孩子打不得,他是沈大老爷独子,这个书院就是他家兴办的。”

白熊听了反而大喊:“沈家的孩子便怎地,也不能仗势欺人,他动手打我大家都看见了。我见他不懂事,我地字班的教导下他人字班的如何做人。”

依然的口慢手快,一边说话,一边用厚实的右掌呼地带风扇过来。

沈葆真身体被带在了半空,扭头也躲不开。眼看要吃亏,身后的小伙伴也束手无策。

不曾想,白熊这一掌,被攥住了。那个身披蓑衣,羞涩的穷苦渔夫,用捕鱼拉网的枯瘦大手,紧紧箍住了白熊的右掌,然后又用左手,在他提起沈葆真的手腕上一攥。

沈葆真脚踩在了地上,也是胸口起伏,大口喘气。他看见渔夫和白熊立在一处,身躯只有对方的一半厚,但是仔细看他蓑衣下面,骨架硕大,黧黑的皮肤上虬结着盘龙一样的肌肉和静脉。他曾听老丈闲谈:江湖上有一类人天赋异禀,力气大于常人,却不显得雄壮,甚至很瘦,人称骨头里有劲,比如前朝第一猛将李元霸,是个四肢伸不直的猢狲,却在皇宫门口带笑力举双石狮。。

白熊被半道杀出来的渔夫吓了一跳,双手被制住,用力回夺不动,就用身体靠上来,想用体重取胜,竟也似蜻蜓撞石柱。渔夫用眼睛一只盯着白熊的双目,一言不发,姿势不该,手下用了力。白熊开始忍不住的呻唤起来,头上渗出汗珠。孩童们都在呆呆地看。

这时候,书院门口传来了一声威严的咳嗽声。是佟先生拿着折扇,背负双手,望向这里。原来是下午上课的时辰到了。渔夫松开手,白熊一点缓冲都没有,第二次跌落尘埃。被帮闲的同学们七手八脚扶起来,一身土,拐着腿走向地字班上课。暖絮儿的饭篮,被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地上。

夏二郎连忙拾起饭篮,安抚妹妹。沈葆真跑过来关切,夏二郎千恩万谢。暖絮儿抽泣着对沈葆真福了一福,提起饭篮,在渔夫的注视下跑下山去了。

下午的课上得十分平静。夏二郎回到了家,卢妇人拉住他动问究竟,说暖絮儿来家两眼无神,一向笑不离口的女儿不停地哭。夏二郎把经过讲述一遍。卢妇人在嘴里把白熊批了个体无完肤。夏公在一旁听着不作声,等二郎说完了,慢慢地一一问起白熊和沈葆真来。夏二郎说:“好像那个白熊是外县一个衙门里头脑的孩子,祖上是武荫出身。沈葆真貌似就是一年前在集市上一齐看死了人的戏法那天,给暖絮儿细糖果子的沈家小官人。”

卢夫人道:“嗯,还是我们本村大户家风淳厚,小小年纪就能见义勇为。那渔夫是什么人?”

夏公道:“你忘了吗,就是我们午后往河汊走,不出三四里,河边茅棚里住的一对父子,我猜是他们家后生。”

卢妇人说:“就是那个前几年因病无钱医治,死了娘亲的小后生吗。他家一家三口就在那个鱼窝棚里屈身,这样一比,我们这样家底还好许多呢。好可怜的后生,他爹好像身子骨也不大结实了。二郎,你去取些糕饼包了,明日送他去。”

夏二郎答应一声去了。

卢妇人转身又问暖絮儿:“你明天不要给哥哥送饭了,让你二哥自己带去可好?”没想到暖絮儿坚定地摇头。

这天晚间,沈葆真给父亲请安,讲述一天的学习。沈大老爷面色平和地听着,微微点头,让他休息去了。沈葆真从院子里面溜出去,暗暗跑到了二叔家,去见老者,把白天的经过讲述一遍。老者听了微笑,对他说道:“你身怀正义,我果然没有看错。既然遇上了事情,我看火候也到了,我教你些撕缠放对的手法。”

夜里,沈大老爷在还在书房,没有休息。一个黑衣服家人进来,对沈大老爷悄声说:“老爷,我已查过,今天临县厢兵都指挥淳于涛的儿子嚣张得很,知道了身份,还敢动手打少爷。我是不是要给他亮亮耳朵,让他聪明些。”

沈大老爷淡淡地说,“不必,让我的儿子自己去应对吧。。”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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