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古代传说,述今日新义,可这古事分明就是如今,新义又也脱不开古韵,所谓故事新编,其实也就是旧事重演。
是神坛,也是囚笼
女娲是神吗?她从未认为自己是神,造人是一时兴起,补天也并非职责,她的功绩伟大,但她到底不是神。人们也从未把她当神,修道者一心求取仙药,掌权者眼里只有争斗,碌碌者自顾不暇,不可能在意他们的创造者。没有谁是神。
但女娲还是被推上了神坛,她成了“神圣”“上真”,神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面面大旗树了又倒,倒也借着神坛上的风舞得猎猎作响。今日高呼着女娲后人,明日宣传着上真嫡派,女娲的意见无人在意,女娲的尸骸被啃食殆尽。倘若女娲还是女娲,这些蝇虫们断不敢如此猖狂,可如今她已经被押上了神座,被铸成了泥塑金身,被日夜香火供奉,她已经成了神。
女娲是神,是不食人间烟火,与世俗无关的神,是需要时被高高捧起,必要时被跌得粉碎的神,是食利者抚国安民,比刀剑更利的工具。她被关入神坛,被围困在高天之上,神成了造神者的奴隶。所以,从来没有神创造人,只有人创造神,只有人创造工具。
神常有,造神者亦常有,那些被押上神坛不得自由的,那些被拉下神坛跌得粉碎的,那神坛下大快朵颐的,如今还少吗?神明永远被囚禁,人民永远被假借自神明的光辉压迫,只有那些造神者确乎是吃得满面油光了。
女娲不是神,比起日夜供奉的香火,还是打破娲皇庙,救出女娲一事更加值得。
理水易,理人难
泼墨执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于方寸之间,可谓大家风范!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眼高于顶,庸碌无为,亦是贤人雅士!
山河动荡,百姓流离,却视若无睹;一支烂笔,满口空谈,妄想撼动天地,这就是“文人”。学问是不精深的,才干是寻不到的,但风雅是要追捧的,名望是要索求的。象牙塔?名利场!而比起“文人雅士”,那些“贤才良臣”也不遑多让。浩浩洪水全不在意,人民疾苦视若无睹,仍能闭着眼奏出一个“国泰民安”来,也是,愚民们只要想尽办法活下去就好,满面油光的大员们考虑的可就多了!仍旧是洪水滔天,因为“文人雅士”们仍在,“国之栋梁”们尚存,而真正代表中华文化灵魂的“愚民”还是无人在意,所以洪水从未退去。
所幸那时还有大禹这样的实干者,以实干来回应空谈,使得那四海五州的洪水东流而去,使得普天之下的沃土重见天日,似是又筑起了一个太平人间。可那洪水真的被治理了吗?文人们仍在象牙塔中高谈阔论,大员们仍在朝堂上充当国家栋梁,就连商贾也照常不误,哪怕大禹走后百千年,这些蠢虫们也仍然端庄地坐着,而愚民仍是愚民。大禹治水改造了天下,却又什么都没改变。
洪水从未退去,因为愚民仍是愚民,“愚民”的世界始终洪水滔天。
我该用什么回敬你的不义
剑为他人所铸,宫室为他人所建,钱粮为他人所产,王坐享一切,然后向他人挥舞屠刀。这就是王啊,英明神武的王,不义的王,嗜血的豺狼。
复仇,一个原始而崇高的词汇,而当复仇的对象是王时,这个词就又带出了些别的意味来。干将铸出神剑,可铸剑者却没有自己的剑,为剑的享有者所杀,悲哀。而新的铸剑者终于拿起了反抗的剑,也在生与死的淬炼中将自己铸成了一柄名为“眉间尺”的利刃,两道锋芒结合,过去与未来的自己接续,以生命为火种,将不义者的灵魂焚尽,一场多么壮丽的复仇!但这不是复仇的结束,这是无数人向不义复仇的开始。王死了,但贵族大臣们还在,世家豪门还在,吃人仍是常事,并且吃人的不义者们即刻要选出新的王来。
享用着他人的生产成果,却反要将他人食肉寝皮的不义者,似乎是从来都不少的。而诛灭不义的神兵呢?手持神兵的铸剑者呢?他们从未离去,他们就在不义者的脚下,他们就是我们。我们都是铸剑者,我们铸剑,持剑,自己也是一把剑,千千万万人民的汇聚,就是一把开辟天地的神兵!
该以什么来回应不义?身边就是鞘中的利刃。毕竟剑的铸造从来不是为独夫守太平,而是叫这腐朽的世上动刀兵。
血与火中将筑起新的长城。
旧事在千万年间不断重演,是时候打破这肌脏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