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雨Ritian
黑泽明的《七武士》公映于1958年,在世界电影史上是浓重的一笔,在黑白胶片的电影时代有其独特的艺术魅力。1958年的日本正处于战后萧条与反思的民族情绪里,原子弹将这个曾经最自豪的民族带入精神的绝境。《七武士》题材上选用了战国时代为背景,讨论的却是农民与政权,战争与和平,压迫和反抗此类永恒的命题,足见《七》这部作品有着其表达上的野心。
《七》的情节不复杂,线性的叙述方式是当时电影普遍采用的方式。故事从一伙山贼的对话开始,决定秋天庄稼成熟后就来洗劫山下的村子,计划被路过的村民听到,全村人商议之后决定去雇佣武士来保卫村子。武士是战国时的日本特有的阶级,许多的战国大名既是武士出身,割据一方。也有受雇于某一城池或富人家的武士,更落魄一点便四处接赏金任务,或凶杀或报仇不一而足,农民们要找的,便是这一种困窘的落荒武士。
农民是狡诈的,因贫苦而狡诈,领仅供温饱的报酬,冒着几乎必死的风险,却仍然有七名武士应允来到村子。这七名武士的到来,是早已超脱了淡薄名利的范畴,而称得上是侠义的武士道了。饶是如此,仍然未曾取得胆小又短见的农民的信任,他们仍把武士当做雇佣来抵御山贼的工具,能少付一些报酬,便少付一些报酬,农民除了粮食,其余什么都不信。从屈服,逆来顺受,到反抗,掌握自己的命运,黑泽明骨子里不是反战的,他对于弱者有种异于同情的态度,他想靠反抗,靠斗争,来实现和平。
长达三小时的电影,黑泽明实现了叙事上的宏大的野心,农民抗击山贼,这样一个简单的源故事在改造之下搬上银幕,影片最感人的地方,是对业已崩塌的武士道精神的重塑,在短视的农民,粗莽的山贼的衬托下,侠义勇敢的武士空前的高大,也为大和民族的颓败鼓起了勇气。在影片中,黑泽明对场面的调度也值得大书特书,电影的开头在山贼的威胁下,画面晦暗、紧凑,采用密集的鼓点作为音乐背景,但同时也有水墨画一样的镜头展现乡村的美好和恬然,缓解了观影中过度紧张的情绪。在武士来临后,更多地把镜头对准闲适的乡村生活,男耕女种,山野农夫,让人暂忘了山贼将来的紧张情绪。而在影片的最后一段,武士与山贼展开厮杀,则又换上了另一种变现风格,对于打斗,战争的场面,在电影史上达到了教科书的级别。
结束了对《七》的综述,把赏析的重心转移到人物的刻画上面,这是《七》最出彩的一部分,着重刻画的村民和武士,形色各异入骨三分,但在个别人物的背景上仍存在脸谱化。
村民甲,在得知山贼要来时便极力主张迎击山贼,是农民中少有的有血性有胆识的人,但在后面的叙事里我们知道他是有私心的,他的妻子与山贼通奸,在后面的叙事里面我们又看到他妻子其实是被山贼掳走的(这种缺席的叙述有很大的魅力,日韩的电影很喜欢这样的叙事风格,如《空房间》),但他仍然是一个识大体有见识的农民,有摒弃小农思想的意识萌发。而村民乙则短浅的多,他怕武士觊觎他美丽的女儿,而将她的长发减掉假扮男人。村民丙则在得知他家的水车要被放弃时斤斤计较小肚鸡肠,都是小农思想的体现。
武士的形象则正面得多,为首的假和尚,是一位可敬的将领,从偷袭到设防、伏击,他的战术屡建奇功,而他自己则不贪功不自大,指挥缜密,从容不迫。但就是这样一个有勇有谋的侠士,在最后胜利时也怅然若失,“胜利的是农民,而不是武士”农民保住了田地,安居乐业,但战争一定会有牺牲,四名武士的死悲壮却无谓。黑泽明不反战,但农民是反战的,武士保护了国家,保护了田地,却成了阴暗的战争史的注脚,黑泽明无疑在为其鸣不平。
而另一个落魄武士则是影片的调味剂,哪怕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候,他的出现都会让影片增添一些亮色,他的作用有些像古希腊戏剧中的解围之神,这种延续了线索,但又于剧情无碍的可爱的角色,是黑泽明在人物设置上的一个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