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天渐渐凉下去了。蔚蓝的天空很高很远,在蓝天映衬下四周围墨绿色的山显得愈发清晰了。在祥云县云南驿镇的各个村落,秋天显得慵懒而随意。云南驿镇有27个村委会,对于从小在云南驿镇长大的我来说,大部分村子相对熟悉。但几个山里的村子我还没去过,因为小时候靠脚力很难抵达。现在,交通方便了,我就想去云南驿镇的村落走走。我想,在这个秋天,在那些落后的古老村落,可能会找到一些祖辈发展的痕迹,找到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也会找到一些内心的宁静和归属感。所以,整个的秋天,我哪都没去,就行走于云南驿的各个村落。
偶遇大海村
初秋时,看到朋友圈里都在找菌子,我准备开上车,去儿时熟悉的苹果园附近,完成今年的“菌事”。
不得不说,国家发展得真是快呀。二十年前那些通往山里的难走的土路,现在全修上了水泥路。原来步行三四个小时才能走到的地方,现在不过是二三十分钟的车程。
也由于交通的便利,大家都开上车或者骑着摩托就到了山里。近一点的山上,到处遇到找菌子的人,我们寻了一个多小时,一个菌不见。只能开着车继续往更远的山里走。
顺着苹果园前进了二十多分钟,突然出现了一个村子。大家都没来过这里,纷纷问起这个村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于是打开百度地图一看,居然来到了大海村,我再顺着地图往前看,里边还有芦子和桂花两个村子。这三个村子我以前是知道名字的,因为初中时有这边过去念书的同学,但是我从来没有来过。
我一直厚爱祖国的山河,既喜欢繁华的都市,也欢喜厚重的大山。这个叫大海的村子,勾起了我的“探险”欲。停下车,我们走进了大海村。
进村不久,看见两个不大不小的水潭子,我便猜想着大海村村名的由来。云南的地里位置决定了山多海少,依这两个水潭子而取名的大海村,应该是祖辈们对水和海的向往与期待吧!
其中一个水潭的旁边有一个小庙,庙门口有一棵高大的伸向苍天的树。走进去一看,是一棵有五百年树龄的古香椿,已被列为祥云县保护的古树名木,站在古树下,水潭子那边吹来了风,也吹来了大海村的秋意。
初秋的大海村水果真多呀。花红树上挂满了红红的花红,各种品种的梨也熟了,路边顺手摘下一个,一口咬下去,皮薄丝细多汁,好解渴。再顺着村子挨山的那边走,看见了几棵枝头挂满红色海棠果的海棠树,还有几棵结满山楂的山楂树。一路走,还遇到了一棵结满未成熟的黑枣的君迁子树(我实在不知道它的学名叫什么,就上网查了,这种小果子在祥云方言叫做“踏着”)。红黄相间的小毛桃、黄黄的成熟的梅子,黄的、红的李子……感觉来到了各种果树相间于房前屋后的世外桃源。
走进大海村,我还看见一个觉得奇怪的现象。按照传统,人住的房子建在什么地方,墓地规划在什么地方,别的村子都是有规划的分开的。但这个村子几乎房子旁边就是祖辈的墓地,感觉已故的祖辈就在家旁守护着家人。不仅没有令人产生畏惧的感觉,反而觉得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人类和家族的发展史直接摆在眼前。刘氏墓地最显眼,就在路边。其中的几块墓碑看着是后边被搬迁至大海小学旁的乘车候车点旁的,有乾隆和光绪时期的墓碑,我一看最早的墓碑有两百六十七年的历史。其中有进士和秀才的墓碑,我就在想,当年这些先辈们穿越过一座座大山,走过一个又一个村庄进京赶考的样子,他们要历经多少磨难,几年才能走到京城呀。现在,这些墓碑也被列为了县保护文物。
路上还偶遇了一家三口牵着骡子赶路,骡子驮着货物,小孩骑在骡子背上,这些现在在影视作品里才能看到的画面。
芦子秋意
出了大海子,顺着唯一的路前行两公里就到了芦子村,芦子村又名芦子沟。村里的房子建在半山腰和山底之间,一条清澈的小溪流淌于沟底,这也应该是芦子沟名字的由来吧。早些年的时候,这条沟应该比现在宽得多,可以想象以前的村民们在这条沟旁生活的热闹的画面。
在田间,玉米杆和玉米叶已经失去了水分,渐渐变黄了。颗粒饱满的金黄色玉米一根根挂在玉米杆上。待到农家把玉米收回,有的晾晒于门口,有的结成辫悬挂于屋梁,有的装在网状透风的袋子里,一袋袋堆在家中有风有阳光的地方……这时走进芦子的家家户户,都能看到这一抹由玉米构成的金黄。
时代在发展,年轻人纷纷走出了大山,芦子沟路上遇到的基本也都是些老人。村公所建于山底的沟旁边,山腰上大村子的一些房子已经无人居住了。这些土木结构的房子都有两层,有些是民国时期的建筑,一座座古老荒芜的长满杂草的房屋,静静诉说着云南驿这片土地上那些时期建筑的大气感,也诉说着着芦子村先辈们对生活的向往。
因四面环山,这个村子可耕种的土地不多,山底有几亩田,种的是玉米和万寿菊,这个季节正在开放的万寿菊、路两边盛开的格桑花,代表了芦子沟最浓的秋意。
金桂飘香-桂花亭
出了芦子沟,又前行了四公里左右,就到了桂花亭。可能由于本地人口音的关系,他们说田说成亭,真说亭的时候我们又以为说的是田,所以我们以前都称桂花亭为桂花田,直到看见村口的“桂花亭”三个大字,我才知道了村子真正的名字。
把车停在了停车场,停车场旁的一个寺庙首先映入眼帘。寺庙大门上悬挂着民国时期的牌匾。门是锁着的,庙里雕塑着什么我不得而知。通过门缝我看见庙的院子两边有两棵高大的桂花树,金色的桂花正在盛放,一阵阵桂花香时不时从院子里飘出来。下一个坡,是一块平整的场地,上面放着几个简单的健身器材,修有一个供人休息的亭子,于是“桂花-亭”便联系起来了。
走进桂花亭,会看见村口一棵上百年的大板栗树,继续往里走,路边是一棵棵高大的核桃树。桂花亭是一个茂林成荫的古老的村子。地里种的是洋芋、万寿菊、玉米等。除了高大的古树,梨树、桃树、花红树、李子树、杏树、梅子树也都在离住处不远的地方。一些通往山上的小路两旁种满了木瓜,今年的木瓜长势很好。一些黄瓜藤缠在梨树或者桃树上,树叶已经凋零,一个个泛黄粗大的老品种黄瓜挂于梨桃树枝头。村子里还看到了许多多依树,此下,多依已经成熟,摘下一个咬了一口,马上酸掉了牙。
我们只顾着赶着欣赏这些村落和山里的风景,已然忘记了找菌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这些我们之前没有来过的山上产不产菌子,直到快出村口时遇到本地人背着满满一篮篮的菌子,才知道这些山上菌子其实蛮多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菌子窝而已。
干海村初见
干海村也是我想去探访的地方。驾车从县城出发,全程水泥路,一小时不到,就来到了干海村。干海村四面环山,中间是个小平原,耕地和房屋就集中在这片小平原上。
深秋时节,成熟的玉米一包包挂在玉米杆上,烤烟的烟杆上也只剩三两个烟叶。顺着左手边进村的路走,许多农户家烤房里正在烤着烤烟。当金黄色的一炉炉烤烟,换回一沓沓钞票的时候,人们洋溢着的是一张张比阳光还灿烂的笑脸。
一户人家割了几挑青草,散了一些给圈里的牛羊吃,这股青草味,仿佛通过嗅觉传遍了全身,我瞬间回到了小时候,那是院子里铺满青草,我们在青草上打滚嬉戏的美好童年。
走在村里的主路上,路的两边有古老的土房子,也有新建起来的洋房。一路上是杨子瓜、南瓜和小梨,一些曾经熟悉的不知名的小花小草。一直往里走,会看见一个稍高的水泥台子,像一个小广场。小广场上,一个古老的建筑出现在眼前,大门修建得肃穆、庄严、大气,我以为是个庙宇什么的,一问村里人才知那是杨家祠堂。干海村由杨家、鲁家和丁家三个姓氏的人家组成,地域上也就把干海村分成了三块。走完杨家时我又去了鲁家,在鲁家地域上我们也看见了鲁家祠堂。干海村的祠堂在岁月的长河中已经显得老态龙钟,但看着祠堂,就会想到干海的祖祖辈辈,想着他们是从何处搬迁至此然后一步步发展壮大,再到现在这些老村子只剩下老人和小孩的漫长岁月。祠堂屹立在那里,彷佛静静地诉说着干海村的历史,也观望着现代干海村的发展。
走进干海村的丁家,走手边是一条水沟。再进去点,路的两旁、房间屋后、田间地头一棵棵古老的梨树出现眼前,梨树高大粗壮,树杆上长满了一些苔藓,应该是百年的老树了吧。一棵梨树上结满了梨子,看上去着实丑,咬一口下去却是软软的甜甜的,是那种云南驿山里的梨子特有的味道,是小时候熟悉的纯正的梨的味道。
丁家快走到尽头的时候,一个基督教堂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教堂修得很漂亮,这样的教堂是少见的,尤其是在云南驿镇算是偏远的干海村。
天快黑时,我们离开了干海村。良田里种着庄稼和经济作物,山地里到处是品种不一的梨树。路的两边,一家家人家建起了洋房。满鼻子的青草味,就是我对干海村的最初印象。我想,等到春天,干海村一棵棵古梨树开花,应该别有一番景象吧。在这个秋天,我对着梨树,做了个约定,待到明年春天,我会再来干海村赏梨花。
走进芹菜村
又一个周末,我顺着干海村进去,不远就到了芹菜村。进村口,就看见了芹菜小学,这几天天气不是很好,雾茫茫的,由于去得早,大雾还没有散去,几颗树上红红的果子在雾中显得特别显眼。地里的一棵棵大青菜绿得发亮。芹菜村房子的布局不是密集的,房子大多修建于两座山的山底,也有一些修建于山腰上。错落的房子,被几条土路分开,每条土路连着几户人家。年轻人和能带出去的孩子几乎都离开了吧,村里剩下的更多是老人。往村子里边走去,看到好多上百年的老房子,房顶的瓦片上长满了野草,老房子歪歪斜斜的坐落在那里。还有几处房子外墙已经倒塌,看上去一片断壁残垣的景象。
大多数人家还烧着柴火,做饭的时候,屋顶冒着的袅袅炊烟,为这个秋天增加了些许诗意。
情系云南驿
云南驿村是云南驿镇发展最早的村子,走在云南驿村附近的村落,秋意就更浓了。
稻谷成熟了,金黄的稻穗把稻杆压弯了药,趁着起风的时候,人们在田间扬起了谷子,这是最美的丰收的画面。这时候,山地里的辣椒也成熟了,热烈火红的辣椒总是能让人忘记了孤寂。收回的辣椒可泡成祥云泡辣子、糟辣子,也可磨成辣椒面,便是腌菜和豆腐乳的必不可少的绝佳材料。白芸豆是家家户户田间地头都会播种的。它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心思种植,只要在玉米长得二十厘米左右把种子播种于玉米旁,它就会缠在玉米杆上随着玉米一起生长,等到玉米收完的时候,一串串白芸豆也成熟了,当白芸豆收回自家院子晾晒的时候,云南驿人家的家中又添加了秋天的一抹白色。
云南驿人家也爱养花,即使在繁忙的农作生活中也不例外。串串红是好多人家都有栽种的,串串红开在秋天,开花时如一排排炮仗似的,为云南驿的秋天添加了几分热烈的色彩。串串红花根有花蜜,小时候我们最爱摘来吮吸,很甜。菊花和水仙也是云南驿秋季常见的花。菊花黄色和白色居多,我从小看见的最多的是白菊,白菊开在秋天,似乎提醒人们,即使忙于秋收,也别忘记这秋日里的肃穆和浪漫。
云南驿的秋天是温柔浪漫的。路的两边,红粉色或白色的毛毛草随风飘摇。牵牛花到处都是,粉的白的紫的牵牛花星星点点似的点缀着大地。被太阳晒得低下头的向日葵、烧玉米杆时的滚滚浓烟、满鼻子的稻香、一朵朵的蒲公英以及被吹落后到处飞的蒲公英的种子、一个个红扑扑的火把梨以及成熟的掉落一地的梨子、红宝石般的石榴、一片片开放的格桑花……
云南驿的秋天是苍茫悲凉的。我走过的那些山里的村子,它们只会离城市生活越来越远,最终成为记忆。路边无人在意的毛毛草和牵牛花,只能随风飘摇。秋天的云南驿,既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也有一种荒烟蔓草之感。它是那样熟悉,从小到大,好像从未改变,它又是那样遥远,彷佛稍纵即逝,彷佛只存在于记忆之中。
秋天总让人有些许伤感,但行走于云南驿,那些悲伤的、那些渺小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在云南驿的秋天里都有了答案,它温暖着我、治愈了我,也仿佛在告诉我,生活如秋天一样,有浪漫、有悲凉,有温暖、有忧伤。看着云南驿的天空,脚踏着云南驿的大地,我找到了自己、接受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