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我不喜欢开灯。因为明亮的电灯给人一种曝光于世界的错觉,明明是一个人独处的乐趣,却变得像是时刻处在众目睽睽之下。想说的话不能直言,想发的神经不能尽兴,直逼你高翔远引。
不只是夜晚,白天也存在着许多形形色色的电灯,只不过换作了人的躯壳来为你照明。吃饭的时候要注意吃相因为电灯们让你必须文质彬彬,走路的时候不能一蹦一跳因为电灯们要你仪态万方,喜欢的网络书籍不能买因为电灯们提醒你应该志趣高雅。电灯们时而是你的家人同事,时而变成你的男女朋友,有时又成了素昧平生的路人,但其共同点就是时刻都在为你照明。
这一点西蒙娜·德·波伏娃或许比我们都清楚,她在《独白》里就说:“在一回首间,才忽然发现,原来,我一生的种种努力,不过只为了周遭的人对我满意而已,为了博得他人的称许与微笑,我战战兢兢地将自己套入所有的模式、所有的桎梏。走到途中才忽然发现,我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目和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如果必须想一个办法避免电灯,恐怕就是远离电灯,但人毕竟是具有社会属性的动物,曲高和寡是行不通的,离开人群就像是离开光一样,无法生存,于是即便是《海上钢琴师》里决然不踏上陆地的1900,也充分享受着乘客的掌声与欢呼。所以我们往往把我们趋向人群追寻光亮的动因理解为是被迫。
但是聪明的你又怎么可能会想不到,在高岸深谷里呆久了,自己便开始想念那种束缚你的电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