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鸭池南夜不归,酒阑纨扇有新诗。云随碧玉歌声转,雪绕红琼舞袖回。今感旧,欲沾衣。可怜人似水东西。回头满眼凄凉事,秋月春风岂得知!
选出这首《鹧鸪天·斗鸭池南夜不归》,主要是觉得与小晏平常的怀旧诗有些不同。
小晏的怀旧诗,大半是感旧怀人,怀念那些在他锦绣年华里出现过的让他情动的女子。
这一首也是怀旧,怀旧里面也有女子,如碧玉、如红琼,然而碧玉、红琼在这里似乎只是歌女的泛指,与小晏他词中的小莲、小萍是专指的人并不同。
这首怀旧诗更倾向于单纯地怀旧,追怀旧日的一去不返的时光,再难重现的欢娱。青葱少年,诗酒风流,诸般秋月春风般的美好,都已流逝,只余了细致入微的回忆陪伴着孤单寂莫的自己,这样的陪伴,越是密不可分地亲近,越反见出小晏独自飘零的凄苦。
先时李重光入宋成为臣虏,诸生无趣,长叹“春花秋月何时了”,多少美好的景致,在失意人眼中,都是难描难诉的凄苦哀怨,伤心人,已经怕见美好。
如今小晏从贵胄公子一变而为奔波四方讨生活处处不大受待见的小吏,满眼都是凄凉事,秋月春风,又不解愁人意,瞧着心里厌烦,真的想避而不见呢。
秋月春风,不随人意,不想见偏又出来。一出来,果然就拖曳出大团大团与秋月春风相衬的欢娱事。
记忆就此绵延伸展,不由人意控制。
曾经写在美人扇头的那个斗鸭池南的夜晚依稀如见。
“云随碧玉歌声转,雪绕红琼舞袖回”一联写的鲜艳热闹,活灵活现。歌声婉转,流云随歌声飘荡;舞袖回旋,白雪随舞袖纷扬。歌声之嘹亮,舞姿之翩跹,生动如在眼前。歌舞已经如此精妙,小晏尤嫌不足,又给歌女起了两个鲜丽的名字,碧玉、红琼,仿佛碧玉就是一身青碧,红琼就是通体艳红,曼妙的歌舞,红、碧相对,冉冉生香。
这样的欢娱畅快美好,让小晏沉醉,左手击节,右手挥毫,乐而忘归。
便是今日,相信很多人也有相类的体会,相熟的朋友聚会K歌,不也与小晏的情怀仿佛?
但愿我们仅止于这样的情怀,真心地感知遇时聚时的欢畅美好,即使酒阑人散。
因为小晏在曲终酒阑后,还要经历,和那个夜晚的女子们一同经历“可怜人似水东西”的飘泊,差不多是些每况愈下的飘泊。
因为这些飘泊,小晏的感旧每每都会打湿衣裳。
人生,难得一直顺利,聚散离合,都免不了要经历,但愿,当我们感旧的时候,无论彼时什么样的处境,都少点泪水,多些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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