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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王如军中饥乏,官军讨之,其党多降;如计穷,遂降于王敦。
镇东军司顾荣、前太子洗马卫玠皆卒。玠,瓘之孙也,美风神,善清谈;常以为人有不及,可以情恕,非意相干,可以理遣,故终身不见喜愠之色。
江阳太守张启,杀益州刺史王异而代之。启,翼之孙也,寻病卒。三府文武共表涪陵太守向沈行西夷校尉,南保涪陵。
南安赤亭羌姚弋仲东徙榆眉,戎、夏襁负随之者数万;自称护羌校尉、雍州刺史、扶风公。
孝愍皇帝上
建兴元年(癸酉,公元313年)
春正月丁丑朔,汉主聪宴群臣于光极殿,使怀帝著青衣行酒。庾珉、王隽等不胜悲愤,因号哭;聪恶之。有告珉等谋以平阳应刘琨者,二月丁未,聪杀珉、隽等故晋臣十余人,怀帝亦遇害。大赦,复以会稽刘夫人为贵人。
荀崧曰:怀帝天姿清劭,少著英猷,若遇承平,足为守文佳主。而继惠帝扰乱之后,东海专政,故无幽、厉之衅而有流亡之祸矣!
乙亥,汉太后张氏卒,谥曰光献。张后不胜哀,丁丑,亦卒,谥曰武孝。
己卯,汉定襄忠穆公王彰卒。
三月,汉主聪立贵嫔刘娥为皇后,为之起凰仪殿。
廷殿陈元达切谏,以为:
“天生民而树之君,使司牧之,非以兆民之命,穷一人之欲也。晋氏失德,大汉受之,苍生引领,庶几息肩。是以光文皇帝身衣大布,居无重茵,后妃不衣锦绮,乘舆马不食粟,爱民故也。
陛下践阼以来,已作殿观四十余所,加之军旅数兴,馈运不息,饥馑、疾疫,死亡相继,而益思营缮,岂为民父母之意乎!
今有晋遗类,西据关中,南擅江表;李雄奄有巴、蜀;王浚、刘琨窥窬肘腋;石勒、曹嶷贡禀渐疏。陛下释此不忧,乃更为中宫作殿,岂目前之所急乎!
昔太宗居治安之世,粟帛流衍,犹爱百金之费,息露台之役。陛下承荒乱之余,所有之地,不过太宗之二郡,战守之备,非特匈奴、南越而已。而宫室之侈乃至于此,臣所以不敢不冒死而言也。”
聪大怒曰:
“朕为天子,营一殿,何问汝鼠子乎,乃敢妄言沮众!不杀此鼠子,朕殿不成!”命左右:“曳出斩之!并其妻子同枭首东市,使群鼠共穴!”
时聪在逍遥园李中堂,元达先锁腰而入,即以锁锁堂下树,呼曰:“臣所言者,社稷之计,而陛下杀臣。朱云有言:‘臣得与龙逢、比干游,足矣!’”左右曳之不能动。
大司徒任顗、光禄大夫朱纪、范隆、骠骑大将军河间王易等叩头出血曰:“元达为先帝所知,受命之初,即引置门下,尽忠竭虑,知无不言。臣等窃禄偷安,每见之未尝不发愧。今所言虽狂直,愿陛下容之。因谏诤而斩列卿,其如后世何!”聪默然。
刘后闻之,密敕左右停刑,手疏上言:
“今宫室已备,无烦更营,四海未一,宜爱民力。廷尉之言,社稷之福也,陛下宜加封赏;而更诛之,四海谓陛下何如哉!夫忠臣进谏者固不顾其身也,而人主拒谏者亦不顾其身也。
陛下为妾营殿而杀谏臣,使忠良结舌者由妾,远近怨怒者由妾,公私困弊者由妾,社稷阽危者由妾,天下之罪皆萃于妾,妾何以当之!妾观自古败国丧家,未始不由妇人,心常疾之。不意今日身自为之,使后世视妾由妾之视昔人也!妾诚无面目复奉巾栉,愿赐死此堂,以塞陛下之过!”
聪览之变色。
任顗等叩头流涕不已。
聪徐曰:“朕比年已来,微得风疾,喜怒过差,不复自制。元达,忠臣也;朕未之察。诸公乃能破首明之,诚得辅弼之义也。朕愧戢于心,何敢忘之!”
命顗等冠履就坐,引元达上,以刘氏表示之,曰:“外辅如公,内辅如后,朕复何忧!”赐等谷帛各有差,更命逍遥园曰纳贤园,李中堂曰愧贤堂。
聪谓元达曰:“卿当畏朕,而反使朕畏卿邪!”
【原文华译】
变民首领王如军中缺粮,官军讨伐,党羽大多投降。王如计穷,于是投降王敦。
镇东军司顾荣、前太子洗马卫玠皆去世。卫玠,是卫瓘的孙子。容貌俊美,风度翩翩,神采非凡,善于清谈,认为别人如果有过失,可以宽恕,如果不是有意冒犯,可以理解。所以终身都看不到他脸上有喜怒表情的变化。
江阳太守张启杀死益州刺史王异,取而代之。张启,是张翼之孙,很快又病死了。三府文武官员共同上表保举涪陵太守向沈代理西夷校尉,退保涪陵。
南安郡赤亭羌族酋长姚弋仲东迁到榆眉,戎人和汉人扶老携幼跟随他的有数万人,自称护羌校尉、雍州刺史、扶风公。
孝愍皇帝上
建兴元年(公元313年)
春,正月一日,汉主刘聪在光极殿大宴群臣,命晋帝司马炽穿青衣在席间负责劝酒。庾珉、王雋等不胜悲愤,号哭。刘聪感到厌恶。于是有人告发庾珉等密谋在平阳为内应响应刘琨云云。二月一日,刘聪诛杀庾珉、王雋等晋臣十余人,司马炽也遇害(时年三十岁)。收回之前送给司马炽的刘夫人,仍为贵人。
【荀崧曰】
晋怀帝司马炽天资清高,少年时就显露出他的智慧,如果遇到承平年代,足以做一个守成的好皇帝。但是,在惠帝司马衷时局势纷乱之后,又有司马越专擅朝政,所以,怀帝虽然没有周幽王、周厉王那样的恶行,却遭遇流亡被杀的大祸。
二月二十九日,汉太后张氏去世,谥号为光献。张皇后(太后侄女)不胜悲哀,丁丑日(二月无此日),也去世,谥号为武孝。
二月己卯日(二月无此日),汉定襄穆公王彰去世。
三月,汉主刘聪立贵嫔刘娥为皇后,为她建造凰仪殿。
廷尉陈元达切谏,说:
“天生万民,并且为他们立一位国君,来管理他们,并不是为了以万民之命来穷一人之欲。晋室失德,大汉受命,天下苍生引颈盼望,肩膀耸着都还没放松下来。所以,光文皇帝刘渊身穿布衣,床上都不铺两层被褥,后妃不穿绫罗绸缎,乘舆马匹不吃粟米,都是爱惜人民的缘故。
陛下即位以来,已经建造宫殿四十余座,加上军旅数兴,粮食的征集和运输从未停止,饥馑、瘟疫,死亡相继,而这时候还一心想着盖房子,这岂是为民父母的样子吗?
如今晋朝残余分子西据关中,南擅江南;李雄割据巴蜀,王浚、刘琨就在我们肘腋之处窥视,石勒、曹嶷进贡听命越来越少,对这些事陛下不担忧,反而关心为皇后造宫殿,这岂是现在的急务吗?
当初汉文帝居于治安之世,粟米布帛到处都是,尚且因为舍不得一百金的费用,就放弃露台的修建。如今陛下承荒乱之余,所有的土地不过是文帝两个郡的大小,而需要战备防御的,远远不只是文帝需要对付的匈奴、南越而已,而宫室之奢侈竟到这个地步,臣不敢不冒死进言!”
刘聪大怒,骂道:
“朕为天子,建一座宫殿而已,问你这鼠子意见了吗?你敢妄言,沮丧众心!不杀你这个鼠子,朕的宫殿就盖不成!”命左右:“拖出去斩首!和他的妻子儿女一起,枭首于东市,让他家一窝老鼠埋在一起!”
当时刘聪在逍遥园李中堂,陈元达先在腰上锁上铁链才进去,刘聪喊拖出去斩首,他即刻将锁链另一头锁在堂前树上,大喊:
“臣所说的话,是社稷大计!而陛下杀臣,就像朱云当年说的:‘臣能够和龙逢、比干同游,足矣!’”(朱云之事参见公元前12年记载。龙逢、比干是分别被夏桀、商纣处死的忠臣。)左右拉他,拉不动。
大司徒任顗、光禄大夫朱纪、范隆、骠骑大将军、河间王刘易等叩头出血,说:“元达为先帝所知,开国之初,就在朝廷工作,尽忠竭虑,知无不言。臣等窃禄偷安,每每见到元达,都感到惭愧。如今他的话虽然狂直,愿陛下宽容。因谏争而斩列卿,后世会怎么看!”刘聪默然。
刘皇后听到消息,密令左右停止行刑,手疏上言:
“如今宫室已备,不需要再增加,四海还未统一,应该爱惜民力。廷尉之言,实乃社稷之福,陛下应该封赏,怎能诛杀呢?天下人将会怎么说陛下呢!忠臣进谏,固然是不顾自己人身安全;而人主拒谏,也是不顾自己的人身安全。
陛下如果因为妾营造宫殿而杀谏臣,那忠良闭口结舌都是因妾而起,远近怨怒也归于妾身,公私困弊都是因为妾,社稷危亡也是因为妾,天下之罪都归于妾,妾怎么当得起!妾观自古败国丧家,未尝不是因妇人而起,心中时常痛恨,不想今日自己就是!那后世之人看妾,就像妾看古人一样!妾实在是没有面目再侍奉陛下,愿赐死在此堂,以阻止陛下之过。”
刘聪看了皇后手书,为之变色。
任顗等叩头流涕不已。
刘聪徐徐说:“朕近年以来,微得风疾,喜怒过当,不能自制。元达是忠臣,朕却没有明察。诸公能叩破自己的头来向我证明,这正是辅政大臣该做的事了。朕心中惭愧,怎敢忘记!”
于是命任顗等戴回帽子,穿上鞋,就座,请陈元达上殿,把刘娥的手书给他看,说:“外臣如您,内宫如刘后,朕还有何忧!”赏赐任顗等谷米布帛等各有等差,下令逍遥园改名为纳贤园,李中堂改名为愧贤堂。
刘聪对陈元达说:“你应该怕朕,怎么朕反而怕起你来了!”
【学以致用】
这一段,好几个点值得学习和思考
01,再次体现,有一个好女人太重要了!
陈元达很勇敢,也很智慧,但关键点还是刘娥的态度,他是要感谢刘娥的,
刘聪更是如初,他有了一个好女人
找错了女人,不仅吃不了兜着走,还可能受干扰而亡国败家
找对了女人,妻贤夫祸少,家和万事兴
万事兴的核心是“家和”,这是个极其重要的规律,有的人重视这一点,所以将婚姻(选择伴侣)当做人生大事, 有的人不重视,无所谓的样子,把生活过成了一地鸡毛,还在纠结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成功.....
前文对刘聪的汉国用了一个词语评价——骄暴之国
这个词语,相当于这个国家的文化属性了,其实也是刘聪个人的属性
又骄傲,又暴躁,反复无常
这个反复无常的背后,还有一个类似现象,
类似“耳根子软”的现象,没有自己长期的“主见”
什么意思?
当一个人有一个长远的,坚定的“主见”之后,当某一天,突然听到不一样的观点,觉得也对,但是呢,他不一定会马上执行对方的观点,他会拿这个观点来与自己的“一贯主见”进行碰撞, 别人的观点就如同“磨刀石”的作用
如果一个人没有独立的,长远的“主见”呢?
那他的行为就可能是这样的:
他会受到身边人的影响,离得越近的人,以及和他待在一起时间越长的人,甚至包括临决策前最后一个跟他说话的人,对他影响越大
你看,这是不是与最早几篇中提到的“耳根子软”的人的状态很相似?
展开想想一下,
假如刘娥坚持要新宫殿呢,没有新宫殿就不开心,你说以刘聪这个“骄暴之国”的国君,他会不会满足刘娥的要求?
肯定会满足, 那么,陈元达的智慧仅仅是为他的脑袋被端上盘子里拖延了几分钟而已...
还有个现象
陈元达,刘娥,还有任顗等人,他们的意见,意识是同一个方向,也就是他们都往同一个方向去影响刘聪,刘聪不得不掉头
再假设, 如果有一个人这个时候支持一下刘聪,我们想想看,刘聪会怎么办?
这个就不好说了....
对于这种人,除非把他心里支撑得力量卸载掉,他才会稍微停止一下,一旦还有支撑得力量在身边,他可能会继续我行我素了,不玩死自己不罢休....
02,从陈元达这件事情的启发
跟老板提建议是有风险的
不仅要讲究策略,还要找个关键的时机点
陈元达他就担心万一刘聪来个激情杀人,事后就算刘聪后悔了,他不就白被杀了吗?
所以,他很有智慧,提前把自己给锁死在铁链上,为的就是让别人救自己的时候,能够争取更多的时间
刘聪以前也经常暴怒之后又道歉后悔的,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他就得找个策略来预防这个事情
至于关键时机点,就是其他大臣的谏言,以及刘娥这封信了,
但是呢,真正的关键,可能还是刘聪自己讲出来了
03,聪谓元达曰:“卿当畏朕,而反使朕畏卿邪!”
他还是知道害怕的,正因为还知道害怕,所以还能够生存....
如果他已经不知道害怕了,毫无敬畏之心了
那么,不管是谁的谏言,他都可以忽略,那么,对他来讲,败国亡家,就在不久之后的事了
04,男人女人都应该学学历史
刘娥这段话我认为很经典的
抛开什么国君,皇后的岗位不谈
就是当下的一个普通的家庭也是一样的
俗话说“男人是搂钱的耙子,女人是盛钱的匣子”
男人有钱也会变坏...
但是,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他为什么会变坏呢?
一般来讲,小时候是家庭影响,是母亲的影响
成年,成家之后,就看老婆的影响了....
如果女人的够智慧,男人变坏的可能会降低很多很多(不说绝对的)
这不是只指钱的维度,还有更多方面
比如刺激...
比如刘娥刺激一下刘聪,不建新宫殿,她就不开心,她就感觉这个“皇后”档次掉价了.....那结果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