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小长假,终于可以见到姥姥姥爷了。
越长大就越爱听妈妈讲姥姥和姥爷的爱情故事。
1、
姥姥是童养媳到姥爷家的,7岁好像,从很远的地方来。还年幼的姥姥,怯生生的站在新家的院子里,望着周围完全陌生的面孔,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恐和无助,这时候,一位高她一头的小男生,走过来对她笑,牵起她的手说:“走,我们一起去玩儿。”
他们俩的第一次见面。
因为寄人篱下,姥姥很乖巧懂事,各种家务活:劈柴,打水,喂牛,放羊,做饭…,做得很用心且认真仔细,话不多又很安静。姥爷的妈妈很喜欢姥姥,从未刁难过,逢人就说这是我亲闺女。而姥姥也是越长越俊俏,加上心地儿善良、脾气好,姥爷后来说,第一次见到姥姥就被迷上了,而且一迷就是一辈子。
没等他们成长到适婚的年龄,国家就解放了。新中国成立后颁布的婚姻法禁止童养媳的买卖婚姻,当初的童养媳全都被送回故乡。轮到姥姥时,姥姥抱着未来婆婆的腿, 哭着求着不愿走,而姥爷的妈妈更早就把姥姥当成了亲生女儿,最终,姥姥留下来了。又过了2、3年,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办了婚礼。
婚后的第1年,有了妈妈,出生在最炎热的酷暑天。听大人们回忆,生妈妈的那天,天气格外热,姥爷一遍遍跑到水井边,用刚打上来还冰凉的水,润湿毛巾后替姥姥降温。生产过程中更是不顾别人阻拦,硬要全程陪着,握着姥姥的手,衣服湿了又湿,看到母女平安后才舒了一口气。
那时候,这样心疼老婆,会被笑话的,而陪同生育在那个年代,更是不能被接受的事情。
家里喂养了老母鸡,天太热不怎么下蛋,而坐月子的姥姥需要补充营养和催奶。姥爷为了给母鸡降温催蛋,晚上到鸡窝里给鸡群手动扇扇子。姥姥刚开始奶水不多,听说吃鹅肉可以催奶,姥爷更是半夜起床骑车去60多公里外的集市里买鹅回来炖给奶奶吃。
姥爷用细节告诉儿子、孙子、外孙们:爱一个女人,就是发自内心养护她的身体。
我猜那时候,吃着鹅肉和鸡蛋的姥姥,脸上幸福的像花儿一样。
2、
妈妈说,她这辈子从没见姥姥有过婆媳矛盾。
我无比深信妈妈说的这些话:她婆婆晚年瘫在床上好几年,姥姥一把屎一把尿悉心伺候着,从不说脏和累。
姥姥用行动告诉女儿、孙女、外孙女们:爱一个男人,就是发自内心爱他的家人。
姥爷是老厨师,可大厨是不愿轻易下厨的。老头子也不止一次的表示:在家只会给姥姥一人做饭。有次舅舅说话顶撞姥姥,姥爷操起鞋底就打舅舅,全然不顾舅舅的儿子都读初中了的难堪,命令舅舅给姥姥下跪道歉,满脸“敢吼我的女人,当你孩子的面我都会打你”的威慑。等到最小的儿子结婚成家后,姥爷为了不让姥姥总为儿女操心,执意把姥姥带走了。两个人搬到郊区,租个城中村带院子的房子,过上了二人世界。
真正的爱情,就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儿女各自成家,生活条件也好起来,爱面子的舅舅怕被人指说不孝,要把老人接回来。老人很固执,不愿回,不仅仅是舅舅,我当时也不理解为何。
现在才明白:人这一辈子,真正属于相爱的两个人的时间,真的很短很短,他们只是更多的不愿被打扰。
3、
高三毕业的那年暑假,我来这里姥姥姥爷这里过。
喜欢听姥姥絮叨儿女情长,姥爷时不时会带着一家之主的口气说“你就操心命,都不住在一起还整天念叨着,也就我天天心疼你,你看看谁会记着你的好,要是哪天我不在了,谁会管你?”
然后姥姥会委屈的跟姥爷争辩,最后服输的一定是姥爷。
一整个暑假,每天都被强行喂狗粮。
后来看《北京遇见西雅图之不二情书》里,爷爷奶奶的爱情时,我哽咽,这不就是我姥姥姥爷的爱情吗?是一辈子深入到骨子里,比血液还亲密的关系,父母、子女于生命里,都不及你重要的爱情。
再怎样珍惜两个人的生活,也抵不过岁月的利刀,老人终于搬回小区里度晚年了。
新家里不适应,没多久,姥姥下楼摔伤了腿,我们接到电话第一时间赶过去。姥爷看大家都在,说出去一下就走了,天快黑了还不见回家,打电话也不接。最后终于伴着夜色,手里拎着一只老母鸡回来了,这母鸡一见就是家养的那种土鸡。姥爷说这种鸡最补身体,要给姥姥补一补。
一辈子没见姥姥发脾气,这一次几乎都要吼起来了,然后像个孩子一样倒在姥爷怀里哇哇大哭了起来,姥爷搂着姥姥一遍遍的保证,下次一定会打电话说清楚再走,姥姥才平静下来。
姥爷是到周边的农村里买鸡去了,乡下信号不太好,而厨师本就对食材挑剔,寻了好久才找到满意的。
姥姥姥爷带给我们后辈的,就是我们始终都相信真正的爱情,是存在着的。
附记:故事没有完,姥姥姥爷还健在,上次离开时候,姥爷送我们出门一直在抹眼泪,我下车拥抱了好几次才最终狠心一脚油门离开了。老人也许并不懂爱情,也不会说情话,但他们的这一辈子走来,让我明白了:爱人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父母只会陪伴生命的一段时间,孩子成家以后也会有自己的日子,而最终留在身边的,就是平时唠唠叨叨,偶尔吵架惹你心烦的那个人啊,希望你们都能发自内心来爱枕边人,因为,ta才是伴你一生的重要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