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或疾或徐。
北方的小城，总是无尽的让人烦燥到疯狂的沙尘天气。这一年，却多了很多雨。给夏日里平添了许多别样的记忆。
有人说，通常绵绵阴雨之前是不会有闪电的。也有人说，有些事情总在通常之外，一如那多情的天气。而她就突然出现在在这样的天气里。
路上行人纷纷奔逃着，车流眩晕地疾驰在自己的身旁，他只是看着她。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下来，一时间打湿了她明亮的眸子，他才木讷地撑起伞来。小城的世界就是雨点落下的乒乓声，没有喜或悲。闪电掠过天际，本来可以有浑黄的狂风乍起，而这一天，却静得出奇。不记得时间凝固了多久，只是记得，闪电照亮了她的脸，还是从前那样的披肩长发，还是从前那样的亭亭玉立，是不是还有从前那样的笑靥如花，他忙着寻找从前记忆里的点滴。
“你还好吧？”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第一句话。
伞交左手，小臂似乎不再遮挡恍如梦里的她。容颜仿若多年前的样子，原来没有过什么变化，仍旧玲珑如同桌读书时。
记忆里的她，是那样的甜美温柔，总是安静地看书，轻声地说笑，淡淡地惹人爱怜，促他渴望地快快长大，大到足以被依靠。
那时，她总是那么迷人，如果说喜欢是爱情的含蓄称谓，那么这该是从内心里深深的喜欢，只是她从来不知道，时光不经意间就错过了少年时的无悔青春。
随着光阴沾满两腮，岁月爬上额头。西北的小城，曾是与煤同生，与煤同苦，与煤同壮美，与煤同孤独。作为矿工的孩子，当他再也无法忍受思念的煎熬，找到熟悉的她时，夹在中间的是她煤矿停产待岗的父母。
本来他想要说出的是她所期待的三个字，她的妈妈却告诉她，离开煤炭，离开煤海，离开一切与煤相关的东西。书上说：“我爱你”是故事里男主人公等待女主人公的关键词，只是这个词，不能够轻易说起，谁先说，就意味着妥协和弱势。而他不在意所谓妥协或弱势，几乎是用滴血的声音说出时，泪水打湿了她的眼睛。
有位作家说过，爱情是那个柠檬，我们倾尽全身力气，却只能换来九分酸，甜却只有一分。红尘中的男女都在询问爱情是什么，爱情是相依相伴的甜蜜回忆，爱情是永不能给的承诺和期许，爱情是那些头痛欲裂的无际伤感，爱情是生死相离的枯魂独语。无论这世界怎样的纷乱无序，那些还存在感情里的幻想、等待和伤害，都只是一段挥之不去却不复再来的日子。
于是她远走异乡。
而他得到的却是一次小小工伤，三个月病床折磨把故事冲得支离破碎，原本可以完美的记忆让人疼彻心扉。不经意间就很多年已经过去。
“单位忙吗？”
两人又是同时说出第二句话。
十年来彼此的杳无消息其实生了很多变化。可以看到他眉眼间多了沧桑的感觉，而她也平添了几许成熟的风韵，只是他们恍然不觉。在梦里，他曾有过想要为她遮风挡雨，让她累了有肩膀可以靠，不开心了有人安慰，孤独了可以有人陪，可每当醒来，也只是梦。而她，青春梦想里最美的期待象泡沫一样突然间就碎掉了，无论是曾经的风景还是最好的朋友，流年里那些记忆的片段，如碎了一地的珠子，可以捡起一颗又一颗去回味，却无法串起来，连成一串。只是总有种感伤，有种难忘，有种不舍。岁月说，人的心不能承载太多的东西，装的多了，就累了。于是所有快乐的日子不能换来一生执手，那么就用祝福保佑着他一生平安，如同参密藏的阿婆转经时的澄宁，一转不就是一生？
这就是人生。仿若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他们各自在自己的生活轨道上运行，竟然再未谋面。
人生的起落如煤炭的价格，十年中，有数不清的城市因煤而兴，因煤而火。当年如果再给他一点点时间，完全可以改变现实中的一切，只是有些美好一旦错过，就成了无限感伤.
小城的雨如流年里那段最动人的音乐，旋律优美却在第三句话没有说出时戛然而止。小城的路也不同于戴望舒笔下的雨巷，彷徨却没有了过往。
肖卫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