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不安全感带来的误会、幻灭与梦魇，在诗意梦幻中演绎表现悲剧内涵
@铁山青士（笑独行）[编评]
【影片铁山青士解题】
《小偷》（Вор，or Vor，or The Thief，我的爸是你吗、与盗同眠、窃贼，俄罗斯、法国，1997）
聚焦战争后遗症的二战战后少儿与社会题材经典。俄罗斯导演帕维尔·丘赫莱伊（Pavel Chukhray）自编自导代表作。1952年的俄罗斯，冒充军官的“惯偷”与美丽少妇及其小儿的感情纠葛：三个人都极度缺乏安全感，各自需要一个填补心灵情感空缺的对象，于少妇是可以依靠并且爱慕的丈夫，于小儿是可以崇拜甚至模仿的父亲，而于“惯偷”则是女人和家庭，以便为他的“职业”提供掩护……结果是一场误会终幻灭，留下不堪回首又挥之不去的梦魇：“惯偷”事发被捕，少妇意外病故，六年后成为少年的小儿枪杀了“惯偷”。小儿的视角与思维，以小儿与一真一幻两个“父亲”的关系质疑个人与国家的关系，在诗意与梦幻中演绎和表现悲剧内涵，苦难、伤痛、压抑、迷惘、忧郁和焦虑尽在其中。张弛有度，一气呵成，感人至深，意味深长。弗拉基米尔·马什科夫（Vladimir Mashkov）、叶卡捷琳娜·列德尼科娃（Ekaterina Rednikova）、米沙·菲利普楚克（Misha Philipchuk）等主演。威尼斯电影节“意大利国会议长奖”。
铁山青士补注：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金球奖最佳外语片提名、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提名。该影片故事带有浓厚的寓言色彩和强烈的象征意味，似以小儿与少妇（母亲）、“惯偷”（父亲）的关系影射个人与民族、国家的关系。该影片在豆瓣电影上颇受追捧，甚至有影友称其为“悲凉彻骨的民族悲剧”，同时誉之为“继《哈姆雷特》之后关于俄狄浦斯情结的最伟大文本”。该影片为R级片，除了叶卡捷琳娜·列德尼科娃的唯美裸镜堪称惊心动魄外，油画般的画面和色调也极具美感和历史感。该影片通行版片长为96分钟，俄罗斯版片长为110分钟，在下所见D5影碟为通行版，略有意犹未尽之感。IMDb该影片评分为7.7分。
【影片DVD影碟封面、海报与剧照】
【影片豆瓣影友评论四篇（则）】
废墟上的颤抖
作者：琼斯黄
豆瓣电影 2006-05-26 15:31:15 《小偷》影评
影片开始于一片荒芜。沉重的雾气遮蔽了人们的视线。
战争结束数年后，空气仍在废墟上颤抖。战争素来除了是人类血肉的战场之外，也是人性中善与恶的角斗场。孩子是最真实的，他们并不需要太多的物质、太多的领土、太多的天空，只要有家，孩子就是幸福的。在孩子的眼里，家庭就是父亲和母亲组成的天平，失去一端的天平只能是倒塌的天堂。桑亚自小就生活在这倒塌的天堂里，看不到光明，看不到未来，只有偶尔孤独的时候迷蒙了双眼，才会见到死去的父亲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挥手、微笑，提醒自己要坚强。
我始终觉得，托扬、卡嘉、桑亚三人不像是父亲、母亲和孩子，而像是战争后流离失所的三个陌生人偶然遇到了一起，彼此依靠来获取温暖，并且在彼此身上寄托了对生活一切美好的理想与盼望。联接他们的不是爱而是恐惧。在那样的岁月里，一切都被摧毁了，所有人都在颤抖，所有的人都害怕再失去，所有人都是那么缺乏安全感，不知所措。托扬只有通过不断地偷窃、获得物质上的满足来让自己安定，卡嘉只能通过情欲的满足、在一个男人永恒的拥抱里远远逃离现实，而桑亚则孤单地通过幻想的力量和现实的信念来支撑自己去面对世界。
在桑亚的眼里，整个世界一直仅是母亲和两个军人父亲。一个早已葬身炮火中，仅以幻象形式出现，另外一个则真实突兀，充满着让人屈服和依赖的力量。火车上的第一次见面，托扬就让桑亚感到了力量的存在，那是桑亚第一次看到那么咄咄逼人的眼神，是野心，是强势，是父亲的形象，与那个总是在记忆里出现的幻影不同，是真实的，可以让人依赖的，也是桑亚内心一直渴望的形象。他告诉被人欺负后的桑亚——为了玩具和冰激凌可以去杀任何人，他粗暴强壮，能用舌头转动刀片，背上纹着豹头……而最让桑亚吃惊的是他竟是斯·大·林的儿子。当托扬气势汹汹地帮他打跑那些一直欺负他的孩子，拉着他的小手从他们面前骄傲地走过，桑亚第一次享受到有父亲支撑和疼爱的感觉。于是，他渐渐对这个扮演他父亲的男子由一开始的陌生的敌意逐渐转变为后来的敬畏。他一无所知地随着父母颠沛流离，一无所知地崇拜者托扬的一切，一无所知的内心因为有父亲存在而充满安定和美好。
卡嘉离不开托扬是因为对无所依靠的恐惧，桑亚不愿意离开托扬则完全是因为彻底信任后的追随，如同党卫队追随希特勒一样发自内心的忠诚。他从不会怀疑托扬是个小偷，甚至帮助他攀梯开窗。每个人都会笑这个孩子傻，却又不忍心摧毁他内心纯洁的信仰，于是只有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在惊慌与流浪中成长。当小桑亚奔跑在西伯利亚的雪地里，奋力追逐着载着托扬的囚车，嘴里喊着爸爸、爸爸……从那一刻起，托扬完全取代了孩子心中的父亲。然而，这不是桑亚自己所说的背叛，而是建筑起另一座可以让自己依靠的信念城堡。
生命永远在生长和死亡，永远在沉默，永远在等待，战争让所有人孤独至极，也让所有人疯狂至极。但没有谁能喧哗一生、占据永恒。当母亲死去，桑亚的整个世界便只剩下了托扬。托扬不在身边，他的枪、他的斯·大·林画像就成了桑亚在生命汪洋里的救命稻草，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东西。似乎桑亚活着，就是为了等待重逢的那一天。正是因为愿望太过强大，坍塌的时候才会天崩地裂。托扬轻而易举地否定了那段过往，其实是亲口否定了桑亚心中那个伟大的如同理想一般、让他日夜想念的父亲。
当所有的人都在战争的废墟上颤抖，女人可以依靠男人，孩子可以依靠父亲，那男人又该如何呢？所以到最后我觉得，过多地苛责托扬是不对的。本就没有谁可以拯救谁，谁都无可奈何。只因为桑亚是个孩子，只因为他有渴望，才会有绝望。所以，他向托扬开了枪。他不是杀死一个作恶多端的小偷，而是处决一个背叛了妻子和孩子的男人，摧毁一个不再纯洁的梦想，遗忘一个废墟般的天堂。
什么都没存在过。我们从来看到的只是我们希望的世界，而不是真实的世界。（铁山青士编订）
纯正的儿童视野：也许父亲就是用来被谋杀的
作者：柯南
豆瓣电影 2007-12-28 00:55:07 《小偷》影评
原标题：纯正的儿童电影
1997年出品。是近来为数很少让人潸然泪下的影片。桑亚简直可爱极了，像一个易碎品，他和卡嘉更像一对姐弟，尤其是两人纯真茫然的眼神像极了。一开始我很讨厌托杨，觉得他粗俗暴力，直到他替桑亚出头揍那些欺负他的人，才有那么点父亲的样子。谁小时候都想要这样一个英雄般的父亲。即使他是个小偷。
一开始桑亚对托杨的出现有点呆呆的。他在窗台上傻傻地调着收音机，卡嘉像个傻子一样地轻快笑着，粘乎乎地转来转去。举凡母亲都是这样的吧。很明显，桑亚的表情不自然。他对凭空多出来的叔叔不知所措。甚至有种被排挤的心理。小演员把情感表现得很准确。桑亚扬着小脸、撅着屁股想加入舞蹈的行列，被托杨一把推开，桑亚脸上仍保持着被定格的欣喜。但很快他就发怒了，开始耍赖。导演对儿童心理的把握是否也是童年经验所来？
同是儿童电影，《小偷》是纯正的儿童视野，更贴近心灵，《天堂电影院》相对杂些，更全景也更世俗。比起饶舌、黑不溜秋的机灵鬼多多，我更喜欢在惊吓中长大、白里呼噜、一脸傻气的桑亚。在《天堂电影院》里，斯·大·林、苏联只是国际环境的某种象征，而在《小偷》里，这却是实实在在的生存现实。作为一个七十年代生的中国人，我能切实体会到高压政策下生活的惊恐和虚假繁荣。
老天，我太喜欢桑亚了，太喜欢他呆若木鸡的表情了。也许有点像童年的自己，不爱说话，喜欢围着妈妈转，老是想从妈妈那里讨得一点爱。也许每个孩子都碰到过那种尴尬事，撞见父母在做床上运动，每个孩子都会像桑亚一样想要保护母亲，又像他一样那么需要一个坚强勇敢、坚定无比、神话般的父亲。奇怪的很，在中国和俄国这些高压国家，父亲的形象在家庭中往往是残缺甚至缺席的，在精神上我们常常没有父亲，像个孤儿。虽然伟大的领袖具备了父亲的丰姿，但孩子们是孤单的。我们有户口本上的父亲，但胸口未尝温暖。这对为父亲者同样是种悲哀。
《小偷》与其说是儿童电影，不如说是关于父亲的电影。小偷，这个职业太具有隐喻性质了。我们的父亲何尝不是为了家庭舍弃自己的个人理想，承担养家糊口的责任。他们也会欺诈，也会使坏，也会忘恩负义，这只是因为他们是父亲。是父亲，就不可能是全善的，这不像母性，父性天然就具有恶的一面。并且父亲的职责之一就是教坏孩子，让他们学会在生活中立足，教他们各种生存的手段。
这拼凑起来的小偷之家在全家福上倒颇有夫妻相、父子相。导演Pavel Chukhraj的父亲也是电影史上著名的导演，导过《士兵之歌》。结尾很棒，明显高出《天堂电影院》那么一大截。温情主义轰然倒塌，少年桑亚一枪命中潦倒的托杨，也许父亲就是用来被谋杀的。
其中，小桑亚给母亲的无主之坟加围栏和桑亚追着托杨的囚车跑并终于喊出了“爸爸”，是最煽情的两个段落。估计很少有人能不哭的。（铁山青士校订）
[一部悲凉彻骨的民族悲剧]
作者：你读书少♂
豆瓣电影 2018-12-08 《小偷》短评
马克一下，我要重新评价这部电影。就像《铁皮鼓》是对拉康理论最好的诠释一样，这部电影是继《哈姆雷特》之后关于俄狄浦斯情结的最伟大的文本。且它的伟大远不止于此，它是我看过的最悲凉的电影，即使没有俄狄浦斯情结，它也是一部悲凉彻骨的民族悲剧。
[父权片，剧本写得非常好]
作者：密斯湖
豆瓣电影 2019-02-20 《小偷》短评
父权片，怎么看都有点政治不正确，但很符合贵国向来无视自由主义和契约精神的逻辑。女主是典型的俄国文学中要爱情要生育的女人。男主渣猛颓帅，扮演者Mashkov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小男孩，小哈姆雷特，真是太可怜了。他们仨绝对是真爱，但每个人要的东西都不一样：卡佳要依靠和爱情，托良要刺激和自由，萨恩卡要爸爸。最讽刺的是，托良不是因为盗窃入狱，窃国万岁。剧本写得非常好。
（2019年3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