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父亲匆匆唤我去村东头的祠堂,说是三奶奶找我。在回家的路上,我问父亲。“一定要那样做吗?”父亲无奈的点点头!不做声。为什么要我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我心里暗自想到,“我要逃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嗯,就是这样。我攥紧手中的衣角。
回家后的几天,我都乖乖的没有什么逃走的动静。父亲与母亲皆松了一口气,开始准备几天后的婚礼。
第二天,我站在房前,望着院中的槐树,底下的篱笆外跑着几只老母鸡,家里养的旺财在我的腿边蹭来蹭去。“旺财,出去逛逛吧!”听到我吆喝,它撒腿就往门外跑!顺着我阿爹铺的石子路,走到了村西头的大柳树下,坐在树下的磨盘上。望着远方重重叠叠的山,内心无比的压抑!
沈家庄已经十多年没嫁过姑娘了,再加上是三奶奶提出的,便更是盛大!嫁的比较近的姑娘和外出务工的亲朋都在接到通知后陆陆续续回来。因为这是沈家庄特有的风俗叫“压嫁”,因为一旦女子出嫁,除了特殊原因,便再也不能回家!所以在成亲前,所有的亲戚都会团聚,之后怕是再无重聚之时。
穿着新娘装坐在闺房中,房间四周并无多少嫁妆,看着屋内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摆设!我换上了准备好的衣服,拿出收拾好的包袱,将写好的信放在桌子上。偷偷摸摸的出了房子。虽然现在大家都去了祠堂祭拜,但是大门外还坐着我的族奶奶!所以我去了房后,借着竹梯爬上了两家的伙墙,顺着石棉瓦滑到了地上,结果地面太滑,摔了个屁股墩,龇牙咧嘴的站起身往外走,就听见身后有个奶音,糯糯的喊:“小姑姑,抱。”有点尴尬的转过身,伸出双手。看见那小孩身后跟着的女人,“嫂子,”“江南,明日你就要结婚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呢!”“呵呵,”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姑姑,”“别闹,”从我怀里接过孩子,那妇人轻嗔到,转身就回屋了。想着走大门势必会被发现,就按照原路返了。
刚坐到屋内没多久,就听见父亲的声音,和亲戚们热烈的讨论声,我背对着门躺着,听见父亲对旁边人的叮嘱,说要多看着我点,莫让我跑了,还讲那人在镇上,明日要确保送亲顺利进行。听到这儿,一计浮上心头,虽然三奶奶只是通知性的告诉我,要嫁人了,我反对自然是无效的,若是那人拒绝了,怕是三奶奶也没辙。趁着大家都各忙各的,我唤了堂叔家的小儿子,沈溧。将一方帕子和一封书信交给他,让他务必送到男人手中。
傍晚,在堂屋摆了一桌饭菜,父母自从得知我想见那人一面,便主动张罗了饭菜,将亲戚安排在别人家,他们也借机出去了。我坐在桌边,皎洁的月光透过门窗洒在桌子上,洒在琥珀色的酒液上。等了许久,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挺拔的身影挡住了门口的光。借着屋内烛光的亮度,勉强认出他是三奶奶说的那人,顺手开了灯,等下的他,面若桃花,目若星辰,鼻若刀削,薄唇紧抿,眼里透出一分坚定。别过眼,低下头,却听见他戏谑的声音。
“怎么,这么早就像见到我。”充满磁性的声音让人沉醉。“不,不是。”我连忙否定,看到露出一丝无奈与窘迫,但觉得有些好笑,不由得笑出了声。“我倒不是想见你,只是三奶奶告诉我要嫁给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内心是拒绝的,我可不想,明日里,一掀盖头,是个歪瓜裂枣。那到时我该怎么办?”我笑着说。“那现在见了,我是歪瓜还是裂枣呢!”他挑起眉,勾起微笑,眼睛亮亮的望着我,看着他的表情,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笑的可真好看!”忍不住说出了声,那人笑的更开心了。白白的牙露出来,想七哥送我的贝壳一般。“谁说你好看了,我是说我们家旺财,是不是旺财。”守在门外的旺财,听到我唤它,哗的一下蹿到我身边。摇着尾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摇头晃脑的跟眼前人到是一模一样!想到这,我又开始笑,到后来一发不可收拾,那个人皱了下眉,见我笑的那么开心,后也咧开嘴同我一起笑。
“还没吃饭吧!一起吃点吧!”看那人点头,便将筷子递到他手里。期间给他到了几杯酒,倒也没防备,几杯下肚,红了眼,也红了面,趴在桌子上睡去了。
“对不起,”拍拍他的肩,从被子下取出准备好的行李和一封信。将信放在他手中。楠楠的说“若是我早遇见你,可能会嫁给你,只是我这人要是别人硬塞的东西,我越不想要。但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你的,倘若有缘,下次见了,你未娶,我便嫁给你!”说完,转身离开了。却未料身后那人那慢悠悠抬起头,站起身,倚在门框上,望着消失在夜色下的身影,忍不住叹气。“你终究还是不愿嫁给我!”
闭上眼,坐在床上,那人的思绪却飘到了八年前。“相知,来。”望着病床上躺着的老人,相知很难想象这人昨日还跳着脚,指着父亲的鼻子骂他逆子,“爷爷,”慢慢的挪到床榻前,拉着爷爷的手,那满是皱纹,掌间厚厚的硬硬的茧也变得柔软,“咳咳,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不愿当这个司令。”“父亲,儿子还是那句话,二弟比我更合适。”“你,你”老人情绪激动,一下坐起身来,但没说几个字,便晕了过去。“司令,”“爷爷“父亲””众人的叫喊声同时想起,等在门外的大夫也赶忙冲进来。“大少爷,你先起来吧!你已经跪了6个时辰,老爷眼下也是醒不过来,你先回去休息吧!”“不行,我是父亲的儿子,理应在此。”“可少爷,若是老爷醒来,再问你同样的问题,你会怎么回答?”“我自是,”抬起头看见满是担忧的管家六叔,转头看向病床前苍老的父亲,尹越成强撑着起身,向外走去。。
刚刚在病床前的相知被一拥而上的人群挤到床边,竟落到床与墙间的夹缝里,听见刘爷爷劝父亲走的声音,我挣扎着从夹缝挤出。正当我打算出去时,听到了二叔的声音,吓得我一哆嗦,又钻到那里。我听见刘叔让佣人们出去的声音,下意识探头看了一下外边,爷爷眼珠转了转,怕是要醒了。“父亲怎么样?”“老爷只是一时气急,痰涌上喉,扎了针后并无大碍。”“这么说,他一时半会死不了。”“你下先去,”刘叔赶忙让大夫出去。“二少爷,慎言,老爷一时并未去世,你就该忍住,”“忍,忍,忍,自我生下来,母亲,父亲就告诉我忍,我知我不是嫡母亲生,便认真学习,用命去换地盘,努力去达到他的要求,可是呢!就因为我不是那女人生的,他便要把我亲手打下的江山送个那个不成器的人。我还为何要忍。”啪得一声,二叔吧他身边的桌子拍碎了。吓得我一哆嗦。“二少爷,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得见,只是现在不忍的话,将来?”“将来,将来我还要给那个只知道怀念亡妻的傻子拼命,在让我的儿子给他那胆小鬼卖命吗?”“可”“没有可是,刘彦康自那人你投奔我,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刘爷爷看向病床,瞥见了我,露出吃惊的表情,却一下转为平静低下头,我也赶忙缩下脑袋,听见脚步声一步一步迫近,我扯过长长的床单,遮掩住自己。心随着脚步声一下一下跳的猛烈。突然,脚步声止了,二叔深沉的嗓音响起,“宣武门之变,李世民弑父杀兄,不也被成为明君,我可不想岭南败在我大哥手里,”借着我听到爷爷的呜呜的挣扎声,似乎有人捂住他的口鼻,“我的好父亲,你可就安心的去吧!”虽未亲眼看到,到我也能想象到二叔此时狰狞的外貌,不一会儿,没了声音,就听见二叔向外走去,门开的声音“刘彦康,你应该晓得怎样做吧!”我壮起胆子,向外望去,二叔已经走远,刘爷爷合上了门,捂着我的眼,将我抱出夹缝,说“小少爷,忘了这些吧!”说着便将我抱出房门,当跨过门槛时,我向后望去,爷爷瞪大的眼望着我,似乎有很大的恨意。吓得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已经到了一个小村庄里,在我床边趴着一个个小娃娃,乌黑的发和豆青色的袍子。不知为何,我对她心生亲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软软的头发,许是我动作重了点,他醒了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愣了半天,看到她这幅模样,咧开嘴笑了,她也笑了,露出一排小小的牙!“大哥哥,你饿了吧!我去喊阿娘给你做饭。”“不,”还没说完,肚子就咕咕咕的响起。她笑的更开心了,扭过头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环顾四周,小小的房间塞满了小物件,虽然很多,但摆的井井有条,很温馨的感觉。躺下身,准备再睡会儿。
“相知,”听见挺叔喊我,我支起身,“你进来吧,我醒了。”好似一阵风。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来到我床边,“没事了,没事了”他拥我入怀,一个一米八的大汉竟像个小孩呜咽的哭了起来。“别哭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们,又怎会在这儿?”
挺叔说,那日刘管家吧我送回父亲的屋里,还未曾说啥,院中就一阵吵闹,二叔对尹家旁支和他的部下说:“大少爷尹越城为争夺权利,杀父欲杀兄,不孝不忠,人人得而诛之。”听到这儿,尹越城就想冲出去,刘叔劝到“老爷已死,虎符不知下落,军中之人大多只认二爷,为今之计,逃,怕是还有一线生机。”“可我不能不明不白得此罪名啊!”“想想小少爷,”刘叔将我放到他怀里,怒声道:“还不护送大少爷走,难道你想老爷死的不明不白吗?”“走啊!”硬将大少爷推向后门院,借助后门逃进山林。却没想到,刚甩掉追兵,却又遇见土匪!大家奋力拼搏,但长时间的逃跑,几十人的队伍早已七零八落,已无力反抗。却没料想被路过的沈家庄人所救,之后便是我醒来看到的这样!(⊙o⊙)哦!对了,他们的所谓的沈三奶奶喊了大少爷过去。听说,若是要回尹家,还必须带上那个小胖妞。“哦!”听着挺叔的声音,眼睛恰好看到那个小胖妞,端着一个比她手大的粗瓷碗向屋内走来,可能是小孩心性,上台阶时没站稳竟向后倒去。“小心,”即使挺叔身手矫健,却也无法接住几步外的丫头。她站起身,拍拍屁股。也没哭,又去厨房端东西,听见她母亲指责她毛手毛脚,不一会儿,两人前后进了屋,一碗粥,一碗药。“小少爷,吃点粥在喝药吧!”“我娘做的饭可好吃了。”我挺起胸脯大声的说,“就你话多,壮士,堂屋内放了些饭菜,你也去吃点吧!”!说着拉着我她的手出了屋。在迈出门槛时。回头做了个鬼脸给我。我不禁笑了,竟有点期待她以后给我生活带来的乐趣!
在这小山村待了五六日,爷爷的旧部,挺叔的爸爸从北方赶回,带着爷爷的遗书和虎符,号令全军,迎回父亲做了第三任的岭南都督。
“阿娘,阿娘救我。”马车内的嬷嬷强制拉着她,不让她挣脱,我想起那日母亲出殡时,自己也是这般模样,径直走过去,安慰他说:“别担心,你只是去我家做客,几天就回来了了。””真的吗?”她哭到打嗝“呃,真的么,可是阿娘为何不来送我。”“她可能也舍不得。我去帮你问问。”跳下车。却被她扯住衣角,“别,别。”打了两个泪嗝,“我知道阿娘希望我坚强,我会的,可是,你能不能不走。”回头看她眼泪汪汪的眼睛,像只小狗,心疼了下,下意识点头。和她坐在车里,一路上她握着我的手,后来哭睡过去,我的手也无法抽出,无奈,便随他去了。
到了岭南尹家,天已经黑透了,她也未醒,下车也像个牛皮糖一样黏在我背上。梦里喊着阿爹背。挺叔也无法拆开。无奈将她背起,“嘶,还真是只小猪。”我虽长她8岁,但她父母可能怜惜她,竟也不限制她饮食,虽然6岁,但体重只逼我的体重。一步一步挪回我的竹青阁,途径议事的仁义堂,灯火通明,怕是在议论明日的承爵之事吧!或许也在讨论二叔的下场。摆摆头,继续向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