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小哈
小时候玩的布娃娃，后来她也长大了，转了行。某天我去逛街的时候，从橱窗镜子中看到她了！她成了商场里摆放的模特了。
2017/9/7 周四 雨转阴
01
天猫超市的速度实在是快，早上订的单下午就到了。
我抱着满满一箱子的吃食：话梅、牛肉粒、煎饼、咪咪虾条、花生、燕麦……全是平常最爱吃的。
换做往常，这些只够我塞牙缝，半天功夫可以消耗一半。我在客厅站了一会，发了会呆，寻思中午吃什么。室友从超市回来拎了大包小包的零食，还有水果和酸奶。她问我，“妞，要吃香蕉吗？我要订个餐，你午饭没吃吧，一起看看吃什么。”
我愣了半天，嗫嚅着，“算了。你订吧。我想喝点粥。”我走到厨房把所剩无几，白得瘆的慌的大米倒进电饭煲里清洗。没有菜，也懒得煮，索性就着几块干涩的饼干，艰难地吞咽。那碗粥不知是水放多了，还是大米实在过于白了，滋味远甚于嚼蜡。
02
突然想起娘娘做的青菜面来了。
娘娘做的青菜面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
一把面摊上新买来的水面，不是那种包装的“洋”面。青菜要多，要嫩，最好是还没被虫子咬过的嫩青头，再放一小勺菜籽油，对，一定要是菜籽油，是自家油菜籽榨出来的那种，中火煮几分钟，调到慢火。平常吃的面是要硬一些的，生病的时候就想吃软一点，所以几分钟还是要的。等到锅里的油、水、青菜和面条融合到一起，开始泛香气，颜色跟勾芡了似的之后，面才是真煮好了。
03
以前我最喜欢生病的日子，一生病全家着急。我就喜欢看他们着急的样子。
娘娘会放下所有的活陪在我身边。
“娘娘，我想吃青菜粥。要非常粘稠的。”“娘娘，我想吃青菜煮面，要很入味的。”“娘娘，我嘴巴苦，想吃咸咸的。”
“娘娘，还有榨菜丝吗？就着白粥喝最好。”
“娘娘”
娘娘坐在床边打盹，听我叫唤，眯着眼望了望吊瓶里的盐水，“怎么啦，手麻了？”
“没，就是无聊。叫叫你。”
……
04
突然想起那位赤脚医生来了。
每一次发烧，我一定要挂水才能好。这是定理，不能变的。可是我身子弱，一生病就特别想依赖人，全身酥麻无力。医院是去不了的，何况医院有着让我泛呕的味道。
所以，赤脚医生来了。那是个带着点幽默感的中年大叔，不过医术的确不错，我喜欢去他那小诊所吊点滴。他就跟你开玩笑，“没事，因为聪明嘛。聪明的孩子总归是多病的。长大了就好了。”
然后，我等着自己长大。因为那个医生叔叔说，等我长大了，我就不会那么容易生病了。大人说的话总是没有错的。
05
你看，长大了我真的不大生病了。我高兴地告诉我母亲这一消息，母亲倒责怪起我来，“不生病不好啊，这种话以后说不得。”
于是，我不再说这说不得的话了。但是我也再不能撒娇了，再也不能让我娘娘不去做活陪在我身边了。最主要的是，再也吃不到娘娘给我煮的很粘稠，很粘稠的青菜粥了，还有那碗很入味的青菜面了。
母亲和我视频，我假装生气。哼，谁叫她让我十一再回！
“下次回去，记得带瓶老姜烧酒。”母亲一边给我看肿了一块的小腿，一边跟我发牢骚。
“知道啦。你看看你自己，这么不小心。”
06
哦对了，终于想起老姜烧酒来了。
这东西一般人家都么的。我那时多依赖它啊，跟依赖我娘娘一个样子。一到发烧感冒，娘娘就把她珍藏的老姜烧酒从床底下掏出来。
“别动，把衣领子拉下一些，背上也要擦的。”
“不行，痒！好凉啊。”我乱叫，可被娘娘一手按着动弹不得，只得乖乖的。
于是，我的手心手背、额头、脖子，还有背部、肚子全部凉飕飕起来，你可以理解成风油精涂完的滋味，不，要比那感觉更适意。
07
可这些，终究是感受不得了的，虽然我现在可以马上坐车回去，也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不，不是距离的问题。而是，那些我所想念的，他们觉得我不再需要他们了。对，因为我没有资格再去麻烦他们了，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就像小时候的偶像也终于不再那么喜欢了。
我不甘心。
因为娘娘的面，娘娘的粥，我还没吃够呢。那个有点幽默感的赤脚医生，我还是觉得在他那吊点滴比吃医院开的药片管用。还有，那瓶老姜烧酒，要比去美容院做个刮痧适意得多。
可是，家里已经很多年没有吃到过自产的菜籽油了，也不流行买水面了，超市里的挂面琳琅满目。那个中年的赤脚医生啊，也不年轻了，听说跟儿子去住了，不看诊了。至于老姜烧酒，我应该记得的。可是搬了一次家后，再也找不着那瓶子了，娘娘一直说要制一瓶新的，可终究我还是没看到。
08
呵，只有我还在想念着。
想念着某个傍晚，太婆或是太公非要爬上楼来看她/他的囡囡。颤颤巍巍地坐到床沿边，拉着我手自言自语：“乖心肝，没事的啊，很快就好了。”
想念着娘娘着急忙慌地给医生叔叔打电话，让他快来。医生叔叔对着我叹口气，“又生病，是不是读书太用功啦。”
想念着老阿爹从地里回来，娘娘说，囡囡病了，阿爹放下碗筷，喘着粗气跑上楼，“看过啦？医生怎么说？要吃什么我给买。”
想念着某个夕阳满照的日子，房间里全是窗户纸上栀子花的影子，父亲推门进来，嗔怪道“小东西，又不舒服。诺，给你买的话梅。”
想念着清晨母亲静悄悄地走到我床边，帮我把被子角掖好，然后把换下来的衣服拿出去，把门悄悄地带上。
……
最想念的，还是娘娘的用菜籽油煮的，那碗青菜面。可惜，很难吃的上了。也许以后，更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