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周末,就能喘口气了。我颓废的奢望着,目光迷茫紧撇眉头。
上五天班,每天都在重复。单位如此,家里如此,连每天与老公的电话内容也是如此,重复着 。
变化最大的就是忽高忽低天气,我们这里日夜温差大,有早穿棉袄晚穿纱的说法。
起床,做早餐,送孩子,上班,下班,做饭吃饭,辅导或监督作业,睡觉。怎么就这么累呢?有时候也会仰望天空,已经很少看见有鸟类飞过。
周围大部分相识的女人们都是这样周而复始,都是这样将生活慢慢累积出了情绪,累积出无限的烦燥和渴望。
这时候,难免就会对一些人和事有酸酸的关注,瞅着,议论着,咽一下口水,再叹一口气。间歇的需要用心灵鸡汤安抚一下自己,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是有一些人是过着相似的生活,遇着相似的问题,心情相似的纠结着。所以那些鸡汤总会一饮而尽,只是不计较是否可以吸收到营养。时间稍久一些,大家也就使用起了正能量,积极向上,有一个好的心态,不与其他人和事计较,活好当下,还有一些我一时想不起来了的好言好语的心态论调,是真忘了,因为觉得那些真的是废话。不要皱眉,都是做不到就看看或是说说而已的人嘛。写鸡汤的人也估计是叼着一根烟挖空心思来云云。所以都不必当真,网络就这一点最好,真真假假。
我不相信鸡汤,只相信什么时候涨一下工资,孩子成绩提高了五分或更多,路上堵车时长是不是能精准预估出来,已经发黄的脸颊怎么总是泛着油光还是缺水,那个进入中年的男人能不能每天回来多做些家务或是少抽两颗烟,鸡汤,是用来给孩子补身体的,我,没心思去品味。
抬手一看已经二点二十,看来是要迟到了,没有空调的代步车上日光隔着车顶把我罩了起来,再加上选错了一条以为不会太堵的路,汗变成水慢慢从腋下浸入到白色棉质T恤上。
又是这种感觉,梦魇一般。这么多年,只要是这样的日头,只要是紧张时刻,我就会出现这种难受。有时候,我已经并不确定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或者是已经不记得她是否真的来找过我,说过那些话。
我一定是被她吓着了。但是我却很想再见见她。如果说是什么支撑我倾尽所有的去努力生活,我想那就是想要再见见她。
1993年的秋天,河套平原又到了丰收的季节。总也望不到边的向日葵早已低下那曾经高昂的头,大个儿的葵花盘深深的弯了下去。像无数垂暮的老人佝偻着的腰。麦子也成垛的占领了每一片麦场的所有位置。
晒场,打场,扬场,麦粒从一头头麦穗儿中脱壳,分离,入仓。加工厂的机器卯劲的轰鸣着。的确是个大丰收啊。八百里黄河唯富一套,这里正以她最应该有的状态向前奔跑着。听说,那叫小康之路。可我明明还记得,五分钱一根的冰棍我是要小哭一场才有人给买,一毛钱八块的水果糖从来没有嚼着吃过,因为那样太奢侈了。呵呵,那都是真的吗?
这照着这劲头,很快就富起来了,爷爷说。而我们,已经不是农村户口了,爸爸因为会打算盘在街上寻了一份工作,一家人的户口就迁到了街上。是哪,我是市民人了。我在县中学上初中,没准儿以后可以考上大学的或中专的。那样是可以分配到一份正式工作的。
像爷爷说的那样,人们慢慢富裕起来,大部份同龄人也能上上初中,听奶奶说村子里谁谁家的姑娘找人家还有要金耳环的。自行车已经是普通的交通工具了,县城交流会时候也是人山人海的,都有把人挤丢了的。
可是她家却没能随着春种秋收的富裕起来,没有收获,哥哥们没有娶到媳妇,姐姐们越来越不愿意回娘家来,母亲病了多年后也走了,父亲依旧到处寻酒喝,没想到到最后竟然连她也没有了。她是我在村子最好的朋友,帮我打过狗的那种朋友。
她姓甄,这二年才知道这在电视剧中是个贵族的姓氏。可在当时,人们都觉得这个姓氏一定是逃难乞丐带过来的。因为我们村都是张王李赵这样的大姓,还相互有亲戚在村子里,虽然大多数时候也是相互帮不上忙的。像有丁姓这样的人家也都是从包头那么远的地方迁来的。可是对她而言,这了姓氏除了被排挤和议论则没有更多的意义。
那个秋天,15岁的我穿着运动衣在操场上的黄土中狂奔着,代表初二四班参加县一中的秋季运动会。但是那天发挥失常,我对起跑的枪声有些晃忽,虽然后来拼命去追,可是日头太毒了,我没能取得一个让大喇叭表扬出来的成绩。那天流了很多汗。脚上那双前一天抹了白灰早上迅白的在黄土中畅游过的球鞋已经基本上没有了模样。从那以后,我开始害怕在那样的天空下奔跑和紧张。
县一中的操场可大了,排球场,篮球场,足球场,由北向南布置在我们的大操场上。县里重要的大型活动也都是在这里举行,从不觉得拥挤。我也从来没有一次能在操场上准确的认出或找到过某一个人。她一下子找到了我。刚刚参加完比赛的我。
被晒得黝红的脸上露出二排有些发黄却被太阳刺的挺白的牙齿。也许是因为比我大一岁的缘故,她长得比我高出一截,头发仍是小时候的样子,是黄色的,但是并不很干净。
我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说,你怎么来了。怎么找到我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然后用手指了指校墙外,说是来买新衣裳的。问我能不能陪她一起去。
我快速的想着她家一定是有什么重大喜事发生吧。是哪一个哥取上了媳妇儿,这新嫂子还不错,给这个可怜的小姑子买一身新衣裳。在我的记忆中,没见过穿上新衣裳的她。我内心一阵激动。
她说 ,她要结婚了,那个男的在校门口,开的四轮小拖拉机来的。
我一定是张开了嘴,但是,并不是要说话。可我一定也是说了话的,大概是说不行,因为运动会是不让请假的,尤其是运动员。还记得小时侯被她追着跑,总是在刹那间就被追上了,她跑的可真快。刚才枪响之后的跑道上如果有她那一定会是个好名次。
我还说了要六点半才能结束,那样那个最大的市场一定是已经关门了。失望是一定的吧,那种东西从她的眼角滑了下去。我永远都忘不了那种叫做失望的神色。我随即说,咱们走吧,不要请假悄悄走,最多顶如个逃课处理。我已经忘了最后一项是四乘四的接力赛,可是重要了。
她吓得直摆手,像平凡的世界中少安的双手,粗糙而有力。然后握住了我那双浸满汗水的手,我的手很小,她可以将我的手全部握住,不得抽出。然后告诉了我要结婚的整个前因后果。没太能听明白,不知道是我的理解能力有什么问题还是那些事情不容易理解。好像是因为3000块钱。
许多年以来,我总是能想起那个下午,也总能想起她,我不知道她会像闰土那样消失于我的生命中。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那年冬天,在过完元旦后我收到一封信,那个时候,写信是最好的与友人之间的交流方式。
信封里夹着一个红色的非常简易的请帖。日期是我们期末考试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