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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习惯将那些或因生活所迫,或因家乡遭灾被迫流离失所外出行乞者,称之为行乞之人,而不愿将他们称之为乞丐。大概那时的人心还没有坏到一定程度,很多外出讨生活的基本都是被迫的,无可奈何的选择,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可随着钱财迷人眼后,人心终是开始了不古,于是乎职业乞丐就形成了,甚至于整个村里的老少齐出动,奔赴经济发达省市开始一年的职业乞讨之路,直至一些媒体曝光了他们的人前人后的两面性,例如白天乞讨,晚上酒吧、KTV、酒店等场所happy,又例如平时常年在外乞讨,春节期间各色豪车开回村里攀比~~~各种负面新闻,这才让全国民众对此有了一些认识,慢慢收拾起了泛滥的同情心,并对这些人开始了漠视甚至反感。
而我小时候,村里人那时还是淳朴的,经常会看到各种行乞之人,他们中有年老的,也有年轻男女。有些是过客,各地行路游走乞讨,也有一些是常驻村里,落脚在一些破败无人居住的老房。
过路客行乞的,他们一般挨家挨户去行乞,基本只限钱财,个别时候,会遇到不要钱财只想讨碗饭吃的。他们全国各地游走,走到哪里,乞讨到哪里。
而对于常驻村里的,他们多数时候,并不会去村民家里行乞,只是斜挎着一个布包,一手托着一个瓷碗或搪瓷盆,另一手拄着根竹棍或者木棍,到镇上的沿街店面,讨些钱财,伍角一元的全凭店主高兴,收到后,都会拱手说句吉利话,例如“老板发财,生意兴隆”之类的。有时到村民家里,村民们基本给的是半碗或者一碗大米,偶尔其他一些吃食,例如煮熟的番薯(俗称地瓜),极少时才会给个伍角一元硬币。毕竟常驻的,有落脚之地,他们会自己垒个简易灶,自己煮些米粥饭食。
其实,行乞之人聚集最为齐全的,就是当村里鞭炮声响起,有了各种喜事之时,以及哀乐锣鼓声齐鸣,哪家有了丧事之时。这些声音,就犹如一道道讯号,在没有手机的年代,向外一圈一圈地传播着讯息,促成了行乞之人齐齐赶往主人家办事之地。遇到喜事时,讲究的行乞之人,会自掏腰包,买串简短的鞭炮,到办事的主家燃放,并送上几句祝福。遇到白事的,在吃席时,行乞之人基本就是自己寻个偏僻角落,并不多言语,等主人家安排。
遇到以上这些事情,他们行乞之人,或自搭个简易桌,或主人家另外拿出个大的簸箕,底下垫上矮凳,将一些客人吃剩换下的饭菜,倒入他们拼凑出来的碗碟中。
多年的孩童记忆中,村里人与那些行乞之人彼此间友好的相处着又互不相干着。
对于我们村里常驻的行乞之人,印象深刻的是一对年老夫妻及一位高个子但瘦弱的三四十岁年纪的男人。
老年夫妻,他们皮肤黝黑,指甲长且发黄发黑,衣服破烂污黑,身上时常会散发一些臭臭的味道。那时他们落脚在小河边一个停工废弃的只有四根砖柱支撑、房顶上则为木板及瓦片叠加而成的面积不大的简易加工厂内。他们的简易床,则是铺在两个水泥垒高的锅炉台中间过道地方。那时我们这些还没到读书年纪的淘气的小鬼们,玩耍中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他们,有时他们夫妻相携外出乞讨,有时是我们这些小鬼们一起到这废弃小厂内,好奇看着他们煮东西,或者听他们咿咿呀呀说着我们完全听不懂的的外省话,有时听到比较搞笑的音腔,我们这些小鬼们,就会齐齐发笑。他们也会咧开牙齿残缺又黝黑的嘴巴跟着一起笑,连脸上那深深的黝黑的皱纹,都跟着舒展开不少。因这废弃工厂地势较低,离河岸近,夏季之时,洪水到来,经常会淹没锅台中间的过道,他们除了抢救一些物品,其他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冲走。遇到这种时候,只能是搬到附近另一处地势较高,但用毛竹搭建的会漏小雨的也是废弃的石灰加工厂内暂住一段时间,等洪水退却后再次搬回原先之地。
几年之后,我们也读书了,他们越发苍老了,有次,我们看到其中的老婆婆行乞时,不能拄拐走路了,只能是爬着外出,那时,我们内心的柔软被触动到了,每当看到时,几个小伙伴们,就会跑过去,将她扶回去,老公公则在后面徐徐跟着,我们那时会时不时从家里拿些熟地瓜给他们吃。后来,某天听母亲说,这老婆婆在镇上公路边,被一辆车撞了,当场没了气,肇事者用草席裹了尸在荒山草草落了葬,也赔了钱给行乞的老公公,至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在村里见过落寞的老公公了,不知是行走他乡还是回了故里,抑或是客死他乡,不得而知了。
另外印象深刻的则是一个三四十岁的行乞之人,自己并不知道他的落脚之地,只是在村里每次的红白喜事上,总能看到他的身影:个子高瘦,脸色略显苍白,头发弄得齐整,衣服虽打满补丁,但是洗的干净,穿在身上,也极少有褶皱,也没有难闻的体味。母亲有时会告诉我们说,看这人就知道他是个爱干净之人,要我们对他不可太过无理以及怠慢,若遇到他前来行乞,就给一碗大米。所以,有时是母亲,有时是我,遇见他来,都会这么做。能对他有极深的印象,除了他与其他行乞之人的蓬头垢面不同外,还有就是每次总能在村里各种红白宴席上遇到他,这也加深了我对他的印象。
今年的春节,去了大舅家回来的半路上,在一个下坡且两条路交汇的路边,透过车窗,我又看到了他的身影:拄了根拐棍在公路边上站着休憩,不知是外出行乞还是准备回去落脚之地,看到他除了苍老了些许外,其他并没有太多变化。这一瞥,也勾起了我孩童时关于他以及其他行乞之人的回忆,如今他安好,或许也算是一种内心的安慰吧。
时代发展,国家日益强盛,或许一些真正的行乞之人,也终将消失在历史长河中。